豪华宽敞的病房内,宿和风给老人削着苹果,每次只要他一来,他母亲就会识趣的给二人腾出位置。
苹果皮连成一条蜿蜒的线,却始终没有断。
苹果皮彻底与果肉分离时,宿和风脸上扬起了些许带着自得的笑,他拿起那一长串苹果皮给老人看。
“看,奶奶,没有断。”
满脸皱纹的老人慈祥的笑着,像是一朵皱巴巴开放的花,看着自家孙子难得的孩子气,哄他般的附和,“小和风真棒。”
她大手抚摸着宿和风剪短有些刺手的发,宿和风顺从的弯下身子趴在床边任由老人抚摸他头发。
“小和风剪头发了?”
可能是脸倚在床边,宿和风的声音闷闷的,“嗯,才剪的,头发有些遮眼了。”
老人对待他的一切都是持鼓励赞扬态度,连寻常的剪短了头发都要称赞。
“嗯,新发型很俊呢,小和风的眉眼仿你爷爷了,看着不好惹,内心柔软又善良,我啊,当年就是喜欢你爷爷这点。”
提到早逝的爷爷,宿和风并没有什么印象,他只记得爷爷奶奶很恩爱,爷爷很早就去世了,然后奶奶总是会提到他,像是他还在一样。
又提到自家老伴,音容笑貌仿佛在眼前,老人眼里闪动着泪花,轻抚孙子的手也慢了下来。
“小和风啊,咱家倒霉,摊上你爹这个糟心玩意,你妈又是个靠不住的,我多少次想过不治了不能拖累你,可又一想,我走了,我的小和风怎么办啊……”
老人的声音沙哑悠长,却让宿和风一下鼻子酸涩。
“奶奶要一直陪着我。”
向来寡言沉郁的宿和风此刻像是个任性的孩子。
老人叹息,“傻孩子,哪有人会一直在啊……”
宿和风沉默不语,逃避这个事实。他基本上算是奶奶带大的,他知人会有生老病死,可是他不敢想象,万一奶奶去世他该何去何从,他鸵鸟般的逃避那个事实。
打破两人温情的是敲门的护士,“病人家属来一趟医生办公室。”
宿和风声音带着几分沙哑,鼻尖泛红,他眨着湿润的眼,睫毛也被沾染湿润,“奶奶,我过去一趟。”
同老人招呼后,他向主治医生办公室而去。
一进去,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拿着检查报告坐在椅子上看,看到他来时站起身招呼,“宿和风先生吧,请坐。”
不似面对老人般的柔软,此刻宿和风是一贯的没有表情,宽大的外套拉链被拉到最顶端,遮住他殷红的薄唇,只不过他泛红的鼻子没遮住,暴露了他的脆弱。
“张医生。”他点头打招呼。
张医生开门见山道,
“之所以找您来呢,是因为病人的情况不容乐观,专业性的术语我也不必多说。通俗来说,就是病人年纪大了,手术的风险成倍增加。
如果病人不手术,保守治疗,她至多能再活一年,如果手术,这台手术成功率为百分之六十,就算是我执手手术,成功率也只有百分之七十。而且老人免疫力差些,手术成功后可能还会有一系列并发症,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是否手术。”
张医生的话一字一句的砸在宿和风的心里。
百分之七十,是一个比较高的成功率了,但宿和风依旧惧怕那未曾保证的百分之三十。
张医生给了宿和风时间考虑,回到病房里宿和风的思绪依旧纷乱。
他将一切与老人言明,沉默的等着老人自己的决断。
他清楚,自己并不是当事人,即使是至亲,他依旧不能以爱的名义绑架老人。
他攒够医药费,只是希望老人能够自主选择,而不是被迫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