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立章从人群里挤到上次那个布兜大妈旁边。

“大妈,可真巧,又遇见您了?”

这布兜大妈不是旁人,正是耿副市长的老娘。

耿母认出来他是上次跟自己八卦,然后自告奋勇去找警察同志的那个小伙子。

“啊,小伙子,是你呀,可真巧。”

说完目光挪到吴老太和小林身上:“这回又咋了?”

龚立章也不知道发生了啥,他正带着妹妹逛着呢,听着有吵架声儿才凑过来的,不知道事情的经过。

他正挠着头好奇呢,旁边一个抱着孩子的大姐说道:

“大妈,您不知道,这百货大楼的售货员说话真冲啊。那大妈要给小娃娃买衣裳,就说了一句那衣裳料子不适合小娃娃穿,售货员就跟吃了枪药似的,说大妈什么不识货什么丢人……”

“我看哪,人家大妈也没说错,几个月大的小娃娃,售货员非要给推荐什么的确良,又不透气又不吸汗的。顾客不要,她还在背后嘲讽顾客,真是越来越嚣张跋扈了。”

耿母越听脸越黑。

她现在可没心情看热闹,心想赶紧找儿子处理这事儿。

百货大楼的售货员服务态度越来越差,早晚会影响儿子的前途。

上次那事就处理的有失公允,常青报社乱写一气,害得她好几天心气儿都不顺。

耿母噔噔噔跑到儿子单位办公室,沉着脸把刚才所见所闻讲了一遍,又把不作为的儿子呲哒了一顿。

“耿胜启,亏得你还是常青的副市长,主管着经济发展和招商的,你瞅瞅你手底下的这都什么人。

上回报社那些人颠倒黑白,乱写一通,那些售货员更有底气和顾客闹了。

要是这样下去,百货大楼早晚得毁在这帮人手里。百货大楼是常青的地标,我看哪,它要是倒了,你这官儿也当到头了。”

耿胜启听着老娘的训示,眉头拧成疙瘩,没想到百货大楼那些售货员已经嚣张成了这样。

他指了指桌上的文件:

“娘,我知道了,我忙完手里的文件就处理这事。”

耿母瞟了一眼桌上堆成小山的文件,心里又泛起阵阵疼惜,儿子已经连着加班半个月了。

她缓了缓语气:“儿,工作上不顺心?”

耿胜启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工作上的一些事涉及机密,不方便和人说。

又不想让老娘担心,他随口敷衍着:“没事,就一点小事,很快解决了。”

这阵子,耿胜启确实头疼,巩新义又在背后暗戳戳地给他下绊子了。

巩新义也是副市长,是主管常青教育文体发展。

两人早些年是同学,后来因为政见不合决裂了。

经济是一个城市的命脉,巩新义不甘于只当一个主管教育的副市长,他一直想做出实打实的政绩,好往上爬。

而教育是一项长线事业,短期内看不出来效果,显然不如经济好出政绩,所以他对耿胜启的位置虎视眈眈,想方设法取而代之。

这几年,他没少给耿胜启制造麻烦。

前阵子,他又不知道从哪儿认识了个米国来的外商,说是可以劝动外商在常青投资建厂。

对外开放这么多年来,周边的城市要么因为能源资源丰富,要么因为交通发达等吸引了外商入驻投资。

而常青,没有独特的能源资源,没有 四通八达的公路铁路网,更不靠近沿海,各方面都缺失吸引外资的能力。

所以,巩新义拉来的这个外商让整个常青的领导班子都为之振奋。

若是巩新义真能促成外商入驻,领导班子肯定会对二人的工作能力重新评估。到时,耿胜启脸面尽失事小,职位都有可能不保。

耿母看儿子一脸疲惫,知道自己无法为儿子分忧,便决定做好大后方的保障工作。

“噢,你忙,我回家做饭去了。中午做鱼行不?你这阵子都瘦了,喝点鱼汤补补身子。”

耿胜启哪有什么心思关心吃啥。

“行,吃什么都行。”

耿母走后,耿胜启找来任秘书,对他耳提面命一番后,任秘书也沉着脸走了。

想了想,耿胜启又往外打了一个电话。

这下,可以对老娘有所交代了。

……

百货大楼外。

吴老太气哼哼地出来,燕兰跟在后头小心地劝着。

“干娘,您别生气了。气大伤身,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值了。”

吴老太哪儿还顾得上伤不伤身?

她现在只想把那个乱说乱写的破记者给捆起来,胖揍一顿。

让他瞎写!

“燕兰,你知道那什么常青报社在哪儿不?”

燕兰愁眉苦脸:“干娘,你想做什么?”

吴老太把自行车推出来,气鼓鼓地上了车:“老娘想砸了那个什么破报社。”

娘的,颠倒黑白,是非不分!

狗报纸!!!

燕兰怕吴老太一冲动做出什么事来,连忙拉着吴老头自行车后座。

“干娘,你别冲动,别冲动。我们两个人,打不过他们。才一进去,人家就报警抓咱们了。”

吴老太凝眉思考,确实是这么个事儿。

到时理没找回来,还被抓了,太亏了。

吴老太眯了眯眼:“那咋办?就这么咽下去这个亏?”

“我们先回去,找干爹,再给彩霞打个电话,从长计议。”

怕家里有什么突发情况,吴彩霞走之前专门留了冯喜良的电话。

百货大楼旁边就有小卖部。

燕兰在门口等着,吴老太进去打电话。

冯喜良接了电话,给吴老太说了弗兰克的号码。

吴老太又按照号码拨过去,电话兜兜转转到了吴彩霞手里。

吴老太把报纸的事给吴彩霞说了,把吴彩霞气得差点当场掀桌子。

“娘,你别怕,这事儿咱就跟他们硬杠了。”

想到爹娘一不懂法,二没有人脉,吴彩霞沉思片刻,想到了一个主意。

又怕吴老太听不懂,“娘,你让燕兰过来听电话。”

燕兰进来。

“彩霞,你想的是啥主意?”

“燕兰,你知道常青法院在哪儿不?你带我娘去常青法院那块儿转转,找一个律师,替我娘出面,咱们跟报社打官司。”

吴彩霞担心燕兰不会请律师,又补充道:“不要担心价钱,重点给我娘伸冤正名。最好找那种年龄大一些的,经验丰富点的。”

重活一次,她可不想爹娘受这种没来由的憋屈气。

得到了吴彩霞的指点,燕兰挂了电话就和吴老太去法院那块儿转悠了。

这一年,合作制律师事务所试点名额开放,律师行业迎来一段百花齐放的时期。许多法律行业的先行者毅然决然地抛弃了“铁饭碗”,选择“下海”创办律所。

一时之间,常青法院两边出现了三四家律师事务所。

甚至有的事务所的招牌都还是崭新的。

燕兰没接触过这一行业,自然不知如何请律师,但既然吴彩霞要求年龄大一些的,那她就往年长的找。

看见一家律师事务所门口有人,燕兰正要过去问情况,身后一道声音传来。

“你好,你们是需要律师吗?我可以帮助你们。”

燕兰停了脚步,回头看是一个咧着嘴笑的年轻小伙子。

嗯,要是他没咧嘴笑,燕兰还觉得小伙子长得挺精神。

但是一咧嘴笑,看起来有点憨憨的。

“不好意思。”

燕兰时刻铭记吴彩霞的叮嘱,要找年纪大的,没把眼前这个小伙子当回事。

小伙子不气不馁,上前拦住了燕兰和吴老太的去路。

“我知道你是嫌我年轻,觉得我没有经验。但哪个经验丰富的不是从一张白纸过来的?我是学法学的,以前给人打过官司。相信我,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吴老太瞧着眼前自信满满的小伙子,转头向燕兰道:“初生牛犊不怕虎,不如就他了。”

燕兰有些为难,吴彩霞是让她找经验丰富的!

他一个年轻小伙子,说不定才刚毕业。

“小伙子,冒昧问一下,你多大?”

小伙子又咧着嘴笑:“22。”

燕兰心里算了一下:“大学毕业了?”

小伙子摸摸后脑勺:“还没有,今年大四了。”

燕兰张大了嘴巴:“干娘,这能行吗?”

吴老太倒不觉得有什么,反正她占理,赢面大。

“小伙子,请你的话要多少钱?”

小伙子想起了姑父的嘱托,摇了摇头:“我的志向就是当一名律师,所以这次就当我实习了,我不要钱。”

不要钱?

不要钱,反而还不敢用了。

吴老太笑道:“小伙子,在商言商,该多少钱就多少钱,你要是不收费我们就不用你了。”

小伙子思忖片刻道:“那就给100块吧。”

燕兰不知道请律师的价格,就决定先答应下来,如果后面发现给低了,再给提提价。

“成,既然干娘点头了,我就不说啥了。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牛立峰。姐,你叫我小牛就行。”

燕兰点点头:“我姓丁,你可以叫我丁姐。这位是我干娘,吴大娘。”

牛立峰给吴老太和燕兰打了招呼,然后装作一无所知地问道。

“丁姐,大娘,发生了什么事?”

吴老太简洁明了地把事情和牛立峰说了一遍。

牛立峰思索后道:“大娘,您打算私了还是起诉打官司?”

吴老太心意已决,是要和报社打官司的。

“不私了。”

“如果决定打官司的话,我们可以从名誉权着手,起诉常青报社侵犯了您的名誉权,对您的生活和心理健康产生了恶劣的影响。”

燕兰和吴老太都对这个词很陌生:“名誉权?”

牛立峰怕她们听不懂,便简单举了个例子:“名誉权可以理解成你的面子或者名声问题。常青报社乱写一气,让所有人都觉得大娘的责任,纷纷指责大娘,使大娘名声变差,颜面扫地,这就是侵犯了大娘的名誉权。”

吴老太点头称是:“行,那就听你的。”

牛立峰一脸严肃道:“大娘,您给我留一个地址,我先回家收拾收拾材料。”

燕兰留了地址,便和吴老太回家了。

牛立峰看二人走远,也匆匆离去,拐过几个弯后,进了市委家属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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