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监利落的打开明黄圣旨,随着他一字一句落下,陆渝的脸色终于一寸一寸,彻底惨白失色。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慕氏有女,温恭懋著,久昭淑德,朕心优容,闻其夫家不善,怜其娘家无依。故,许慕氏和离,赐封正四品安北将军,半月后启程征伐北疆——钦此!”
陆渝猛的一趔趄,他满脸震惊,几乎不敢相信眼前事实,他上前几步,下意识想问陛下是不是赐错了圣旨。
可慕莞齐的声音如昆山玉碎般清澈空灵,含着十足十的喜悦,就这么在他的耳畔响起:“臣女谢主隆恩!”
一直到宣旨大监离开,陆渝仍然怔愣在原地,他就这样看着身侧的姑娘,眸中是翻滚着的波涛汹涌。
陆渝尚沉浸在和离的震惊与羞恼之中,慕莞齐却是轻快起身,朝着身后的芳如笑着:“打了这么多年的仗,终于也封了将军。”
话音未落,突然“砰”的一声,把慕莞齐和芳如都吓了一大跳。
慕莞齐皱着眉,不满的看向陆渝:“你做什么?”
陆渝一拳劈在绣柱之上,巨大的撞击与声响,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他血红着双眼,问:“这道和离圣旨,是你向陛下求的?”
“是。”
“何时所求?”
“昨日。”
“为何要求?”
“我方才已经说过了。”
陆渝长长吐出一口气,他眼中似有着滚烫的灼热,心底却是彻骨的寒凉,圣旨已下,他即使拼尽全力,却再也换不回眼前人。他定定的看着她:“你当真要离开陆家么?”
慕莞齐摇摇头。
陆渝心中骤然生出几分侥幸:“你说你不离开?所以你.....”
慕莞齐平静的打断他:“我的嫁妆,我的田产,我的铺面,我的商号,咱们先一一清算清楚,你欠了我多少,就补给我多少。钱货两清之后,我再离开。”
.....
一直在旁边安坐着的陆老夫人坐不住了。
她听见陛下惩罚陆渝,此事她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虽丢脸,却并不意外。
她听见陛下赐旨和离,虽说十分震惊,但陆渝此举确实荒唐,莞齐自请下堂也算是情理之中。
可她独独没想到,莞齐会提出分陆家家产。
她皱了眉:“陆家的东西便是陆家的,与你有何干?”
慕莞齐转身,有清清浅浅的笑意,可细看之下却是一股戾气:“与我何干?”
“那你不妨问问你的好儿子,陆家的账面上,到底有多少东西是你们陆家的?”
陆老夫人不解其意,她多年不管事,并不知晓府里收支。
她看向陆渝,目光如炬:“怎么回事?”
陆渝原本还沉浸在和离的震惊与羞恼之中,此刻听得慕莞齐提出嫁妆一事,他才骤然反应过来。
面对陆老夫人的目光,他不由得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
见得陆渝这般反应,陆老夫人倒是蕴了过来,她缓了缓语气,又问慕莞齐:“你说要清算你的嫁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莞齐神色泠然,在陆老夫人震惊的目光中,把此事一五一十说了个明白。
半晌,主屋陷入了深切,长久的寂静,一股微妙的气氛在几人之间流转。
许久,陆老夫人终于出言,目光透着股十分刻意的狠绝:“把云禾带上来!”
小厮领命下去,不消一刻钟,云禾就被带到了主屋。
进来的时候,她脸上尚有几分疑惑,直到陆老夫人厉声询问慕莞齐的嫁妆一事,她这才明白过来。
证据确凿,她自然无法抵赖,陆老夫人看向慕莞齐,神色有几分羞愧:“云禾干的这事儿,我确实是不知道。”
她不知道是一回事儿,但堂堂将军府,竟私吞主母嫁妆——传出去陆府会彻底声名扫地。
她又看向陆渝,意味深长道:“阿渝自然也是不知道此事的,他不是后院的妇人,哪里知晓这些账本上的事情。”
慕莞齐笑笑,并不戳穿,顺坡下驴的说道:“既如此,那就请陆家把我的嫁妆如数归还,切莫有半点遗漏。”
....
陆老夫人深呼吸了一口气,吩咐道:“把慕氏的嫁妆单子核对一遍,若系无误之后,就都还给她!”
云禾顿时急了:“老夫人!”
陆老夫人面色不善的瞪向她。
可云禾顾不了那么多了,她慌忙上前,道:“夫人的嫁妆含大大小小的田产商铺,酒楼银庄,再加上这些年的盈利,差不多有足足十多万两白银!”
“老夫人....”
后面的话她没再说下去,陆老夫人和陆渝的脸色却都白了白。
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疑和不可置信。
十万两?
那岂不是直接要走了将军府一半的身家?
慕莞齐悠哉悠哉的坐下,语气轻缓:“不管多少钱,本来就都是我的钱,陆家钟鸣鼎食,想必也不会看得上我这点子家当。”
陆渝和陆老夫人的脸均是风云变幻。
“给!”
最后,竟是陆渝一锤定音。
他冷冷的:“我陆家到底也算是体面门户,区区十万两白银,我们将军府还是出得起的。”
慕莞齐纠正:“这钱不是你们出的,而是它们本就是我的。”
陆老夫人不想再谈及此事:“嫁妆已经给你了,望你和离之后安分守己,莫要再惹出事来,给陆家蒙羞。”
慕莞齐意味深长一笑:“这就完了?”
陆渝冷眼:“不然呢?你还想怎样?”
慕莞齐慢条斯理:“这么多年,我与你一同上阵,一同立功,我杀的敌军从不比你少,我收复的城池更是远胜于你——那么,这些年陛下给陆家的赏赐,难道都是你陆渝一个人的么?”
此言一出,陆渝顿时怒拍桌子:“慕莞齐,你莫要欺人太甚!”
慕莞齐才不怕他:“有理不在声高,你就算告到御前,陛下的赏赐也该分我一半!”
这下,陆老夫人彻底坐不住了。
“慕氏,你这就不讲道理了,你娘家的钱已经悉数给你了。可陛下的赏赐再多,那也是我们陆家的钱,与你一个下堂妇有什么关系?”
眼见着母子俩一唱一和,慕莞齐只是冷笑:“我欺人太甚?我不讲道理?”
“此番我是自请下堂,而非被你们陆家休弃。我这些年拿命搏来的金银赏赐,你们凭什么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