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雪连天,未应伤物华。只缘春欲尽,留着伴梨花。
一场倒春寒的桃花雪之后,王都城终于迎来生机勃勃的春色。
沈卉宁终于坐足四十天的月子,第一件事便是让人准备温浴,痛痛快快从头到脚都洗漱一遍。
真是神清气爽,整个人都松快了。
姜氏让人赶紧将她的头发烘干,虽然是三月天,难保天气还有些凉意。
“朝哥儿,快来让祖母抱一抱。”姜氏过去将孙子抱在怀里。
“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孩,你娘亲真是会生养,把你父母的优点都给你了。”
如今的朝哥儿已经不是刚出生时皱巴巴的样子,肌肤白嫩如雪,一双眼睛黑白分明,长得十分冰雪可爱。
长大以后肯定是个迷倒众生的俊美男子。
朝哥儿是沈卉宁给儿子起的小名,大名叫符之煜,是阮皇后起的。
沈卉宁觉得为人母真是很奇怪,刚生下儿子的时候,她还没有与儿子有深刻的血脉相连的感觉,直到后来每天看着儿子一点点变化。
她的心也跟着滚了热流,一天天更爱儿子。
“母亲怎么没带承哥儿一起过来?”沈卉宁笑着问。
姜氏道,“今天哭着要吃糖,被我打了两下屁股,现在躲在你祖母怀里告状。”
话都说不清楚,三句有两句得靠猜,只有老夫人才有耐心哄着小孙子。
沈卉宁噗嗤一笑,“承哥儿受大委屈了。”
“姑爷最近是不是特别忙?”姜氏问。
“是啊,镇抚司的官职终于批下来,他忙着安排人事。”沈卉宁说。
符今渊已经三天都宿在镇抚司了,前阵子忙得眼底都明显透出疲惫。
这次镇抚司能够从户部得到批票,将俸禄定了下来,符今渊是真的耗费不少心血。
符帝当然是不同意的。
六部跟左右丞相各执其见,偏偏这么重要的事,需要六部尚书签字,最后两位丞相盖章才能有用。
没人知道符今渊是怎么做到的。
总之最后就只有贺知源依旧坚持镇抚司官职俸禄太高,对其他官衙影响太大。
符今渊就只回了一句,“莫非当初设立镇抚司,皇上和贺丞相认为只需给臣一人的俸禄,便能做了上百人的活计?”
剿灭十三寨的功劳在前,符帝无法否认镇抚司存在的意义。
只能捏着鼻子答应了。
有了官职和俸禄,那镇抚司就能真正进入正轨。
王都城的众人也是这时候才发现,之前的镇抚司根本就只是宸王的练兵场,现在有了规模的镇抚司,才真正能震慑人。
姜氏说,“姑爷不容易,如今你出了月子,也要多体贴他。”
沈卉宁含笑点头,“我这就让人把煨好的鸡汤送去镇抚司给他。”
母女俩正说着话,半见神色有些着急地进来。
“启禀王妃,夫人,外面……老爷和二姑娘找上门了。”
刚才守门的小厮急急来回禀,说王府门外来了几个人,吵吵嚷嚷说自己是王妃的父亲,要王妃亲自去门口迎接他。
小厮察觉不对劲,忙把人请在偏厅,这才来禀报。
要是让那人在外面继续嚷嚷,还不知引来多少猜疑。
宸王在王都城本就不易,可不能被抓住把柄。
姜氏听到这话立刻沉下脸,“定是那不要脸的,他还好意思找到王府,岁岁,你不必管,我去把他赶走。”
“母亲,你是赶不走他们的,既然都来了王都城,他们是铁了心要留下的。”沈卉宁拦住姜氏。
“你先去跟祖父祖母说一声,我去见他们。”沈卉宁淡淡地道。
姜氏眼中难掩对沈江林的厌恶。
“你不必对他留情面,他对你从来不像个真正父亲维护你,如今见你成了王妃,他又想来蹭你的荣光,做梦。”
沈卉宁轻笑,“母亲,我心中有数。”
……
沈江林这一路来南朝,真是跋山涉水,途中还因为遭遇难得一见大雪,被困在一个边陲小镇大半个月。
紧接是儿子病倒了,又拖延许久。
兜兜转转过去三个月,他们才终于来到王都城。
他也是世家大族出身,什么样的富贵大宅没见过,却在见到宸王府的时候,还是被各处精致奢华所触动。
看来陆湛生回到南朝,根本没有传说中不受重视。
要是不受重视,能有这样的王府?
“爹爹!”沈思怡很激动,她拉住沈江林的胳膊,“我想住在这里,我一定要住下来。”
以前她觉得沈家大宅就足够大了,和宸王府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了。
沈明耀眉眼下压,神色阴鸷,面无表情地跟在父亲和姐姐后面。
从踏入王府开始,他全身都不自在。
他不明白,寄人篱下有什么好的,沈卉宁对他们恨之入骨,怎么可能给他们好日子过。
如果有得选择,他死也不愿意来南朝。
沈江林目光贪婪地打量偏厅的各色摆件,看得出这些摆件全都是价值不菲,想不到陆湛生竟有这样的命运。
“怡姐儿,要是当初把你嫁给陆湛生就好了。”
沈思怡神色几乎狰狞,是啊,明明是她先喜欢陆湛生,沈卉宁都有婚事了,却还要跟她抢了陆湛生。
“父亲,他们当初是先帝赐婚的。”沈明耀阴恻恻地说。
就算父亲有那个心,沈思怡也不可能嫁给陆湛生。
沈江林瞪了儿子一眼,“沈卉宁呢,怎么还没过来,她知不知道我们来了。”
门外的下人目不斜视,只当没听到沈江林的抱怨。
沈卉宁刚走到偏厅门外,已经听到沈江林呵斥的声音,她的眼底闪过一抹嘲讽。
“见过王妃。”下人纷纷屈膝行礼。
背着门的三个人猛地转过身,目光直直地盯着抬步走来的女子。
沈卉宁今日穿着一套水影红密织金线合欢花长裙,温煦的阳光洒落在她的眉梢,她的眼眸莹亮,肌肤雪白如脂,明丽又大方,脸上挂着得体浅淡的笑容。
只是那双看向他们的眼睛,没有多少感情。
眼前的沈卉宁好像跟他们记忆中的少女有些不同,可又说不上究竟哪里变了。
沈江林怔愣了片刻,回过神,恼怒呵斥,“怎么,见着你父亲,你连行礼都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