牤子在小梅的房间里吃饭,有心爱的人陪伴在身旁,尽管心里一万个不愿意离开,却紧张兮兮想赶紧逃离。
牤子的饭吃得很快,吃完了,马上谢过小梅,起身就想往外走。
小梅看着牤子尴尬的样子,本来腼腆的自己此时反倒是大方起来。
“牤子哥,你急什么呀?看你噎的,我去给你倒缸白开水,喝完再走。”
小梅说着,出去为牤子准备了一茶缸白开水,端回来递给牤子。
牤子在接茶缸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小梅的手,两个人都像触电了一般,异样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涌上了彼此的脸颊,还好搪瓷茶缸没有掉在地上。
牤子接过茶缸就喝,水是滚烫是白开水,一口水到嘴里烫得不行,样子很可笑。
小梅羞怯怯的看着牤子,心里怜怜爱爱的。
从进小梅的闺房到牤子吃完喝完,前后大概只有一刻钟的时间,这一刻钟,是牤子最难忘的记忆。
没有不散的宴席,牤子要去上工了,小梅一直送他到大门口。
送走牤子,小梅心事重重回到屋里。
小梅妈高秀兰道:“多好的小伙子,比那个公社高主任的狗屁儿子强多了。一会儿我跟你爸说,说出大队刘支书和马校长再找你爸谈你的事,咱们认可代课老师不当了,也不答应。”
小梅忧心忡忡地看着妈妈说道:“我爸耳根子软,总怕得罪人家。”
小梅妈态度坚决:“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老天让你得罪人,不得罪也不行。”
“不管爸爸怎么跟人家说,反正我宁可在家当一辈子姑娘,也不嫁给高老三,那人根本就不是正经人,不然,刚娶的媳妇才一年不可能跳河自杀。”
“这事谁都心明镜似的,咱们可不能跳那个火坑。”
娘俩在门外小声说着悄悄话,说的是小梅最近摊上的一件闹心事。
小梅从小受父母的熏陶,既有学识又有教养,长得不仅文静清秀,而且端庄大方,是方圆几百里都难寻的好姑娘。
有人甚至夸赞小梅说,若是放在过去年代,凭她的条件,没准儿皇上都能相中,选进宫当贵妃娘娘也说不定。
姑娘到了十八九岁就该谈婚论嫁了。
像小梅这样的长相和内秀条件,看上她的何止牤子一人,可以说是人见人爱,只不过多数人自惭形秽而已。
但是,也有自命不凡,自以为能配得上的。
鹿山人民公社主任高长河的老婆冯茹听说小梅长得漂亮,又有文化和教养,就想让小梅嫁给自己的三儿子。
高长河的三儿子名叫高飞,外号高老三,他不仅结过婚,而且还经常在外面胡扯六拉,拈花惹草。
一年前,刚过门没多久的媳妇活活让他气得跳河自尽了,高家对外慌说是不小心掉进河里淹死了,可是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瞒住的事,谁都知道他的媳妇是因为什么死的。
高长河的老婆冯茹是鹿山人民公社医院副院长,也是一名内科大夫,为了给儿子续弦,经多方打听,选中了小梅。
为了能把小梅娶到家,冯大夫不惜让公社妇女主任邹杰亲自出面,找幸福生产大队大队书记刘忠诚和幸福小学校校长马耘撮合这件事。
高家开出的条件是,只要小梅父母和小梅答应这门婚事,马上就可以让小梅转为正式老师,或者直接当大队妇女主任也不是啥难事。
小梅开始就毅然决然地不答应,但小梅父母有些犹豫,一时难以抉择,毕竟得罪不起人民公社领导。
如果答应这门亲事还好,今后有个照应,小梅的工作也会水到渠成,成家后的生活也会衣食无忧,只是委屈了如花似玉的小梅,也让屯里人笑话他家仰仗权势。
如果不答应这门亲事,公社主任高长河有权有势,而叶家虽然是书香门第,毕竟是普通老百姓,说不定会埋下什么后患。
这门亲事,叶坤老师通过幸福生产大队刘支书和幸福小学校马校长不止一次推脱过,可是冯大夫和她的儿子高老三始终不死心,背后还放出话来,非小梅不娶。
冯大夫假借丈夫高长河公社主任的名义和幸福生产大队领导打招呼,明摆着就是变相施加压力。
幸福生产大队领导把任务指派给幸福小学校马校长,实际上就是下达命令。
马校长接到命令为这事费尽了心机,三番五次找叶坤老师和小梅谈话。
小梅铁定了心,坚决不从这门亲事。
叶坤老师不想得罪马校长,想尽了各种推脱理由,马校长都不买账,因为他交不了这个私差,在他看来,有时候私差比公差还重要。
鹿山人民公社已经传出,有意调派马耘去我公社中心小学校任校长,幸福小学校校长准备让德高望重的叶坤老师接任。
这消息不是空穴来风,不能说这事和那事相干,但不等于这事和那事无关。有时候,往往起决定作用的不是相干,而是有关。
家家都有难唱曲,叶家尽管主意已定,却无万全之策,叶坤老师看似泰然,内心却很纠结。
早上起床后,叶坤跟儿子小光下盘棋也是心不在焉,眼看自己的棋局被儿子小光控制,他碍着面子耍起赖来,缓棋不成,就故意把棋盘搅乱。
小光气得跑到外屋向妈妈告状:“妈,我爸玩赖,他号称为人师表,却表里不一,一败涂地。”
小梅妈不以为然:“你厉害!赶紧写作业去。”
叶坤老师走出屋子说道:“英雄所见略同,我就是怕他玩物丧志。”
小梅妈问道:“明天马校长再找你提起小梅的事,你打算怎么跟他说?”
“还能怎么说,兵来有将挡,水来有土掩,现在来的不是兵也不是水,是一股旋风,咱们没有挡风墙,又不能顶风上,拒绝不能说人家不是,不拒绝又不行,说小梅配不上人家,小梅说她谁也不嫁,这都是自欺欺人,生产大队刘支书和马校长还非要理由,咱们有什么理由?”
“要我说,你就告诉他,咱们小梅已心有所属了,现在是新社会新国家,提倡婚姻自主,父母不能包办婚姻。”
小梅妈拿出了国家政策理由。
叶坤道:“心有所属也得告诉人家所属的人是谁,否则会认为咱们在搞权宜之计。”
小梅妈道:“你就说是牤子,何百胜。”
“这哪是闹着玩的,百胜人品是不错,可是他那个家一个倔一个疯一个破房子,咱们不能眼瞅着让小梅往火坑里跳。”
叶坤一句话道出了牤子家的诸多实际问题,他显然不同意小梅和牤子相处。
小梅妈却说:“也不是板上钉钉的事,这样不是能搪塞过去吗?”
“那牤子哥知道了怎么办?”小梅提醒了一句。
小梅妈道:“牤子知道了也好办,咱家也不是信口雌黄,就跟他说,只要他能盖好房子,答应自立门户,咱就考虑嫁,达不到就不嫁。”
小梅为难道:“我谁也不嫁,我就在家伺候你们一辈子。”
“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出仇,你再孝心,我也不敢留你一辈子。”小梅妈说的是大实话话。:
小光在他自己屋里接话道:“姐谁也不嫁,将来我娶媳妇住哪儿?”
“你上一边去,写你的作业,这儿没你的事。”小梅妈又对叶坤说道,“你就按照我说的回复人家,将来嫁不嫁牤子还不是咱们自己说了算。”
叶坤背着手踱着步说道:“这样回绝了,可能会遭来麻烦。”
小梅妈道:“什么麻烦?大不了不让小梅代课了,那小梅就回来跟我学裁缝。”
“我不学裁缝,我就要当老师。”小梅很倔强。
叶坤判断说:“还不至于不让代课,毕竟小梅课教得好,学生带得也不错,代课老师又不止她一个,不让她代课总得有个理由吧?”
小梅妈斩钉截铁道:“那就爱咋咋地,还能咋地!”
小梅心事重重,似乎感觉到了山雨欲来。
此刻她的心情异常烦躁,懒得说话,妈妈为她烧水,她就用洗衣服的劳累发泄自己心中的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