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队的会战一直在进行,早晨日出出工,晚上天黑收工,中间有半个时辰早饭时间,一个时辰午饭时间,晚上收工后才能吃晚饭。
牤子和大憨每天只能在中午挤出一点时间去北山东面坡挖树坑。
好在剩下没挖的树坑数量不多,赶在月底前六天就挖完了,可以联系公社林业站派发树苗栽树了。
牤子准备赶在农历三月二十前,树苗到位后,找几个弟兄趁着晚上有月亮,连夜栽树。
生活中的事往往计划没有变化快,牤子还没有来得及联系公社林业站,这时,人民公社的春耕会战督导工作组来了。
分到幸福屯蹲点的公社领导恰巧就是邹杰,就是曾找花喜鹊谈话的那位年轻的公社妇女主任。
一大早,王奎队长就亲自到生产大队恭候这位公社领导。
没多久,邹杰就从人民公社赶到了幸福大队。
她这次来蹲点,有备而来,自备一辆崭新的飞鸽自行车,还带着自家行李。
邹杰梳着短发,人长得俊秀,看上去干练,很有气质,讲起话来慢条斯理却掷地有声。
到了幸福生产大队,与生产大队领导打过招呼之后,邹杰便推着自行车带上行李同王奎队长一起来到幸福屯生产队。
按照以往公社领导下乡蹲点惯例,蹲点领导工作在现场,吃住在社员家里,人民公社按统一标准提供粮票和伙食费。
吃住在谁家,谁家都是一个好差事,不仅粮票和伙食费能节省下来一些,而且生产队还会增加一个人做饭的工分。
花喜鹊昨晚就得到确切消息,家在本屯的一位基干民兵李守诚告诉她说到幸福屯蹲点领导是公社妇女主任邹杰。
听说这个消息,花喜鹊心里既兴奋又有些不安。
兴奋的是她认识邹杰,邹杰极有可能会选择住在她家,那样她就可以多挣一个人的工分,平时还可以与邹杰联络感情,以后找她好办事。
不安的是公社高主任儿子高老三想娶小梅的事她至今没有做通工作,目前没有一点进展,暂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可是,公社高主任家送给她的米面油她已经领受了,倘若邹杰问起这件事来,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让花喜鹊万万没有想到是,邹杰在路上跟王奎队长指名道姓说她想住在小梅家。
王奎队长一琢磨,也就得住在叶家,一方面叶家干净卫生,家里人都有素养。
另一方面叶家宽敞,有东西屋,让邹杰和小梅住在一起有个谈得来的女伴也方便。
再者说,叶家的伙食有保证,绝不能让公社领导蹲点期间吃糠咽菜。
于是,王奎队长满口答应,把邹杰接进屯,直接把她领到了叶家。
小梅妈正在屋里做针线活,收拾屋子的小梅看见有人进了她家院子,赶紧告诉妈妈。
小梅妈赶紧出门迎接:“想不到是王队长大驾光临,这位是……”
小梅妈见王队长领着一位年轻妇女突然造访,还扛着行李,有些莫名其妙。
“我介绍一下,”王奎队长对邹主任道,“这位就是小梅的妈妈高,高什么来着?对,高秀兰,平时都习惯叫她小梅妈,大名都快想不起来了。”
“你好,阿姨。”邹杰道。
“你好。”小梅妈礼貌地回应,一时想不出这位面熟的年轻妇女好像在哪儿见过。
“这是公社妇女主任邹杰同志,到咱们幸福屯生产队蹲点,督促春耕会战,点名想住在你家,事先没和你家打招呼,没意见吧?”
“欢迎,欢迎,没意见,公社领导能相中我家,是我家的荣幸,快屋里请。”
小梅妈说是这样说,心里却七上八下,心想,莫不是又为小梅而来?
邹杰道:“打扰了。”
“打扰啥,不打扰。”
小梅妈一边把王队长和邹杰让进屋,一边向屋里喊了一声:“小梅,来客人了。”
小梅闻声从西屋出来,小梅妈介绍道:“这是公社领导邹主任,这是我闺女小梅。”
“邹主任好,王伯伯好!”小梅客客气气地与王奎队长和邹杰打招呼。
“小梅好,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不愧人人都说你是一位美女,果不其然,你长得可真秀气。”
邹杰发自内心评价小梅。
“看你说的,我只不过是一个村姑,你那才叫有气质。”小梅被邹杰夸得有些难为情。
听说邹杰蹲点住在她家,小梅直接把邹杰的行李拿进了自己的房间。
小梅妈和小梅热情地接待邹杰和王奎队长,一阵寒暄过后,邹杰便风风火火地同王奎队长赶往生产队春耕会战现场。
小梅妈和小梅在家开始安顿邹杰的住宿和伙食。
邹杰来到春耕会战现场,看到满山红旗招展,锣鼓喧天,社员们干劲十足,她很高兴,而且很赞赏开荒种地、向荒山野坡要增产的做法。
花喜鹊不知道王奎队长已经把邹杰安顿到了叶坤老师家,还以为尚且没有安排,她见邹杰来到现场,主动凑到她近前打招呼。
“邹主任,你刚到就来现场了?真是雷厉风行,不服不行。”
邹杰见是花喜鹊,笑道:“花姐真会夸人,你还好吧?”
“好,昨天晚上我就听说你要来,我把我家从里到外打扫一遍,你要是到我家住,我把我家王老蔫儿和两个孩子都撵走,让他们住在孩子奶奶家,家里就咱们姐俩。”
“哎呦,难得你这番好意,王队长已经把我安排到叶老师家了,行李都拿去了,下回吧,下回再来住你家。”
花喜鹊听说王奎队长把邹杰安排到了叶家,很不是心思,又不好说什么,只能顺着邹杰的话说道:“那好,说定了,下回来蹲点一定住在我家。”
邹杰一边应和着,一边向王奎队长询问生产队春耕准备情况和打算开垦多少荒地,计算能打多少粮食,够不够放高产卫星,同时她也带来了另一项种植任务。
上级要求支援工业建设,全公社要种植十垧蓖麻,幸福屯周边靠山,可以开垦,最好能承担一垧地,但不算粮食生产任务。
王奎队长不敢拒绝,更不敢提条件,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答应归答应,多开垦出一垧地却绝非容易,一方面时间紧,另一方面也难寻可以开垦之地。
这份忧虑王奎队长不说,邹杰在与社员交流的时候了解的也不少,既然来蹲点督导,也要为生产队分忧解难,这是她的一贯作风。
花喜鹊一有机会就凑到邹杰跟前搭话,听说邹杰正为再开垦一垧蓖麻地犯愁,她计上心来,脑海里翻来覆去地打转,终于让她想出了一个对于她来说是两全其美的主意。
花喜鹊想到牤子要盖房子,如果房子真盖成了,小梅就真可能嫁给她,那样公社主任的儿子高老三想要娶小梅的事就没指望了。
她收了公社高主任家的厚礼,事情却没有办成,这事没法交代不说,自己的颜面往哪放?
就算高主任和冯大夫明里不怪罪,自己也该有自知之明。
花喜鹊想,当务之急最好不要让牤子把房子盖成,办法就是向邹杰推荐牤子刨树坑的那块地,那块地足有一垧多,而且树根几乎都被社员刨净了,填上刨的树坑,平整一下就是一块上好的田地。
想到这儿,花喜鹊自己都觉得自己聪明绝顶。歇晌前,她单独找到公社妇女主任邹杰。
邹杰看出花喜鹊找她有事,心里也知道是什么事。于是,随着花喜鹊两个人在山坡上找一块僻静的地方坐下。
邹杰提起了公社高主任老伴托办的那件事,花喜鹊早有准备,说道:“这事还得从长计议,着急吃不了热豆腐。小梅不答应的主要原因都是因为牤子。”
“谁是牤子?花姐一会儿你告诉我,让我见识见识。”
“牤子叫何百胜,你看,就是那边干得最欢那个。”
花喜鹊把正干得热火朝天的牤子指给邹杰,邹杰朝着牤子的方向看去。
花喜鹊继续道:“邹主任,我跟你交代个实底,按现在牤子家的情况,小梅嫁给他那是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不可能。”
邹杰好奇地问道:“他俩既然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现在又情投意合,为什么不可能?”
花喜鹊添枝加叶煞费苦心一番形容,向邹杰介绍了牤子家的情况,然后出谋划策道:“牤子想盖房子,只要他房子盖不成,他和小梅就别想成,所以,要想咱们的事能成,必须阻止他盖房子。”
邹杰纠正花喜鹊的话说:“不是咱们的事,是有人委托咱们办的事。”
“是,是,是,不是咱们的事,但也得当成自己的事。”
“现在是一穷二白的时候,房子可不是说盖就能盖起来的。”
花喜鹊进一步说道:“可是,牤子决心很大,而且正在行动,现在已经在北山东面坡刨了一千多个树坑,准备栽树,那块地足有一垧多,树根几乎都让屯里人刨净了,如果把树坑平一平,别说是种蓖麻,种啥都是一块好地。”
邹杰对花喜鹊的小人之心不感兴趣,而且还很反感,但是对她提到的那块地很是上心,立刻就让花喜鹊领着她前去现场查看。
邹杰站起身,走到王奎队长身边招呼说:“王队长,我让花喜鹊领我四处转一转,熟悉熟悉。”
“好,好,花喜鹊陪好邹主任。”
王奎队长答应着,扫一眼几分得意的花喜鹊,心里不免有些疑惑,不知道她背后搞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