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小梅马上可以到中心校当代课教师,邹杰既为她欣慰,又为自己高兴,即将有小梅陪她作伴,她可以不再独守空房了。
但是,邹杰又替小梅担心,这位高老三不是省油的灯,坏心眼子多,虽然不敢对小梅胡来,整天纠缠她也是麻烦闹心事。
小梅内心刚强,外表柔弱,容易被高老三欺负。可是不能为了躲避一个人而放弃自己钟爱的工作。
在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希望万事如意,但不可能事事顺心,这就是生活。
什么困难和阻碍你前进它就后退,希望小梅能放下包袱和顾虑,勇敢向前。
这一夜,邹杰一个人闲得无聊,不知不觉想起了贺文铎,想起了他俩在一起的快乐时光。
她倒在炕上,没有电灯,思念笼罩着漆黑的小屋。
外面传来了远处青蛙叫声,叫得她心烦意乱。
邹杰睡不着,爬起来,点亮油灯,拿出纸和笔,开始为贺文铎写信,洋洋洒洒透着自己对他无尽的思念和牵挂。
邹杰已下定决心要为她和文铎的爱情播下一颗生命的种子,春播会战之后,她要请几天假去省城找文铎,这是她盼望已久的爱情之旅。
这件事暂且不提,再说幸福屯。
静谧的村庄,几声公鸡的啼叫又唤醒了清晨,新的一天在袅袅炊烟的升腾中开始了。
生产队长王奎早早地敲响了犁铧。
春耕会战是生产队社员早起先干一气儿活再回家吃早饭。
昨天下午会战,牤子将邹主任建议成立青年开垦突击队的想法告诉了王奎队长,王奎队长表示无条件支持,任由牤子挑选青年突击队员。
今天早晨上工,牤子点名叫上八名年轻社员加上自己组成开垦突击队,准备去开垦那块蓖麻田。
九名队员都是青壮小伙,没有妇女。
四姑娘不高兴,非要参加突击队,牤子不同意,她认可不要工分也加入了这支队伍。
牤子无奈,同意四姑娘加入,分配给她的任务是插红旗,捡树根,扔石头,她欣然接受。
北山东面坡上,从这天早晨开始掀起了轰轰烈烈的开垦蓖麻田会战,挖出的树坑重新掩埋平整,没挖的地方地毯式掘刨。
青年突击队员们在牤子的带领下干得热火朝天。
邹杰在公社招待所草草地吃罢早饭又赶回了幸福屯,到幸福屯的时候正赶上社员们歇气回来吃早饭。
听说牤子组织的青年开垦突击队已经开始开垦那块蓖麻田,邹杰很兴奋。
邹杰回到小梅家没有见到牤子。牤子给突击队员规定的吃饭时间很短,这时候已经吃完早饭返回了北山东面坡。
邹杰把自行车停放在小梅家,知道小梅陪妈妈在家闷得慌,便叫上小梅和她一起去开垦蓖麻田现场。
小梅想得周到,灌了一暖水壶红糖水,还带着一个小茶缸。
路上,邹杰对小梅道:“小梅,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马上又可以给学生上课了,去中心校代课的事基本定了。”
“是真的吗?你听谁说的?”小梅有些不敢相信。
“我是听……”邹杰没打算把高老三为她斡旋的事告诉她,改口说道,“昨晚,我回招待所听中心校校长说的,公社领导过问过,消息准确,应该没有什么变故。”
“公社领导?哪位领导?不会是……”小梅有些怀疑。
“你管是谁干嘛?”邹杰道,“用不着想那么多,你去中心校代课名正言顺的事,谁说的都是对工作负责,对事业负责,不是对哪个人负责。”
小梅道:“道理我懂,可是总感觉心里不踏实。”
“公社那边有我,你背后还有你外公高老英雄,你不踏实什么?谁敢欺负你,就是欺负我,就是欺负高老英雄,借他胆子,他也得掂量掂量。”邹杰道,“这下好了,我终于可以有伴了,晚上不用独守空房了。”
小梅很高兴,很期待,但心里还是有些打怵。
两个人说着说着就来到了北山东面坡。
北山东面坡上,青年突击队员们正在比拼着干活,四姑娘老远见邹杰和小梅赶来,便迎上前去。
“邹主任好,小梅姐你怎么也老了。”四姑娘把“来”说成了“老”。
“哈哈哈~你怎么说话嘴都不听使唤啦?”邹杰笑了。
小梅也憋不住笑,调侃道:“我怎么老了?”
“对不起,说走嘴了,”四姑娘道,“快把你的水给我喝几口,我带的水让他们喝光了。”
小梅为四姑娘倒上一茶缸水,四姑娘喝几口水,说道:“邹主任,你得说说牤子哥,他干起活来不要命,让我们跟他学,不让我们歇气,就像你说的,累得我腿肚子转筋嘴打掉。”
“这怎么行?”邹杰道,“去叫大家歇一会儿。”
“我可不敢,”四姑娘道,“还是你亲自去叫吧。”
邹杰和小梅走到牤子近前,四姑娘也跟了过来,这时牤子才发现她俩来,邹杰到现场他不感到意外,小梅来了让他没有想到。
“牤子哥,你的伤怎么样了?”小梅问道。
“没事,这点伤算什么。”牤子见了小梅有些腼腆。
“我发现了,还是小梅关心你,”邹杰调侃道,“我都没想起问问你的伤,这叫什么?这叫心中有眼里有,牤子,这份情你可要好好珍惜哟!”
“邹姐,你说啥呢?”小梅羞得脸红。
牤子被邹杰这句话说得难为情。
四姑娘听得很不自在,一扭身便躲一边暗自生闷气去了。
虽然只是一个早晨加上饭后这短短一个时辰,蓖麻田已经开垦出很大一块。
邹杰环顾一下四周,又看看大伙汗流浃背的样子,说道:“牤子,你不能让大家这么干,这么不歇气地干活会把大家累坏的。”
牤子挠着脑袋,说道:“突击队就得突击。”
“不行,突击队也得张弛有度,不能这么拼命干。”邹杰道,“赶紧让大家歇一会儿。”
牤子招呼大伙停下来,过来喝口水。
谁知这一停,有一位叫张世杰的小伙子就地躺下,别人都过来喝水,他却始终不起来。
邹杰和小梅把水送到他身边,却发现他脸色煞白,闭着眼睛,额头沁着汗珠。
这是怎么了?
小梅为张世杰倒上一缸红糖水,张世杰勉强坐起喝下,过了很长时间才缓了过来。
经过邹杰的仔细询问才知道,原来张世杰早晨没有吃早饭,别人一天三顿饭,他的家里已经无米下锅,一天勉强吃两顿饭,刚才是连饿带累,明显是虚脱了。
这怎么能行?
现在距离秋天粮食下来还有半年的时间,社员家里已经是这个状况了,如何坚持下去?
邹杰若有所思,但是,粮食在哪儿?哪里都没有余粮,她也无能为力,只能生产自救。
邹杰想说什么,又不知说啥好,只能解决眼前的问题。
还没等邹杰说话,四姑娘主动请缨说道:“你们等着,我回家拿两个大饼子。”
说着,四姑娘便跑回家去。
一会工夫,四姑娘赶回来,果然拿来了两个金黄的大饼子:“只有这些了。”
四姑娘说完,直接将两个饼子递给张世杰。
这位叫张世杰的年轻社员感激地吃下一个饼子,另一个饼子想让给别人。
尽管大伙都很眼馋,但是都没有伸手。
邹杰道:“不用让了,你自己留着吃吧。”
张世杰不好意思,只好将饼子揣进了衣兜里。
牤子又带人干活去了,邹杰和小梅也跟着干些捡树根、扔石头力所能及的活。
四姑娘转到牤子身边,将自己藏好的又一个大饼子偷偷地给牤子,牤子却把它分成若干份分给了大伙,这让四姑娘很没面子。
四姑娘看着小梅在现场,心里想着邹杰刚才的那番话,越想心里越别扭,她似乎预感到这辈子可能跟小梅就是冤家对头。
中午,小梅和邹杰返回小梅家。
小梅妈听说小梅马上又可以当代课教师了,心里抑制不住兴奋和激动。
“太好了,真是应了那句话,好事不怕晚,就怕没好事。”小梅妈自言自语说道,“怎么感觉像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呢?对,今天咱们中午就吃馅饼,白面馅饼。”
“不是已经做饭了吗?”邹杰道,“馅饼还是等叶坤老师晚上回来再烙吧,有喜事大伙一起分享。”
“那也好,就按你说的办,”小梅妈道,“中午咱们先对付一口,晚上再好好庆祝庆祝。”
小梅妈中午准备的是苞米面发糕和山野四叶菜菜汤,端上饭桌。
邹杰看着饭食,说道:“这么好的饭菜还叫对付一口?有的社员家里现在都已经揭不开锅了。”
小梅向妈妈讲了社员张世杰早晨饿虚脱的事。
小梅妈好心道:“小梅,你找时间给他家送点米面过去,一个屯住着,谁家有困难,咱们不能看人家笑话,虽然帮不了许多,也要尽一点心意。”
“行,我待会就去送,妈是大善人,大好人,最见不得别人有难处。”小梅欣然答应。
邹杰见小梅妈如此心善,对小梅一家人更是肃然起敬。
小梅和邹杰因为与青年开垦突击队一起干了一上午活,弄得浑身是尘土和汗水。
吃完午饭,赶紧烧了一大锅水,关起门,拉上窗帘,姐妹俩痛痛快快洗个热水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