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山人民公社派出所公安人员和武装部民兵开进了幸福屯,王奎队长从春耕会战现场赶回幸福屯过问此事。
社员们仨一伙俩一串地凑到一起,议论纷纷,都在揣测是谁犯了什么事情。
遇到这种事,花喜鹊哪里闲得着。
“乔喇叭,你还不跑,要我看呀,没准儿是你和马寡妇的事犯了。”花喜鹊拄着铁锹,点着名,“大伙还别不信,除了他,别人还能有啥事。”
“我和马寡妇啥……啥事,你……你……怎么知……知道?”乔万福紧张得直冒冷汗。
“纸里包不住火,没有不透风的墙。”花喜鹊扬扬自得,“看你紧张那样,让我说着了吧,承认了吧,俗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我们大伙怎么不紧张呢?”
“你个骚B娘儿们,把嘴给我闭上。”
毕竟和乔万福是父子,二赖子觉得面子上过不去,直接对花喜鹊开骂。
“二赖子,你骂谁?我还没说你呢,有能耐你过来,让大伙闻一闻,满嘴羊膻味,”花喜鹊若有其事地说道,“不知大伙听没听说,前天,生产二队的绵羊丢了一只。”
“骚B娘们,你敢诬陷我,嫌我没上你床伺候你是咋地?”
二赖子提着铁锹奔花喜鹊走来。
花喜鹊急忙躲闪:“二赖子,婶儿这不是事赶事为你好吗,派出所公安来了,我好心好意给你提个醒,现在跑还来得及,你别好心当成驴肝肺。”
“我凭什么跑?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我又没偷没抢。”
二赖子毫无惧色,但有好事者确实在他身上闻到了羊膻味,暗自为他捏一把汗。
牤子叫大伙不要妄自议论,抓紧干活。有人偷偷告诉牤子,二赖子身上确实有羊膻味。
牤子不信,借拦挡二赖子的时机,也闻到了他身上的膻味。
这还了得,牤子一把揪住二赖子:“二赖子,你给我说实话,你身上的膻味是怎么回事?”
二赖子一边挣脱一边道:“反正我没有偷羊,我要是偷羊天打五雷轰。”
“你没偷羊,膻味是哪来的?说,不说我扭断你的胳膊,踢折你的腿。”
牤子将二赖子的一只胳膊紧紧地扭向后背,二赖子痛得龇牙咧嘴。
“我就是挤了几回咱们生产队里山羊奶。”二赖子痛得龇牙咧嘴。
生产队的绵羊群里养了两头山羊,养山羊的目的是每天用产下的山羊奶喂食刚出生的小绵羊。
二赖子尝过喝羊奶的甜头,时常偷挤羊奶喝,有几次羊倌发现了,但惧怕二赖子野蛮生性,没敢向生产队长报告。
听二赖子这样一说,大伙都恍然大悟,牤子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没有怎么为难二赖子,只是狠狠踢了他一脚,告诫他下不为例,再发现一次,生产队开他的批斗会。
经过这么一遭,二赖子不得不断奶了。
乔万福刚才还真以为是二赖子犯事了,如果这样,自己反倒是没事了,现在看来,二赖子没事,反倒是担心自己有事了。
他吓得浑身冒冷汗,直打哆嗦,眼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牤子好心,但不便纵容。只是说道:“乔叔,我看你身体不舒服,干不动就别干了,去山沟里给大伙打点水来。”
乔万福像接到了圣旨,赶紧拿起水桶往山沟里跑。
大伙看他那个样,有人同情,有人忍不住笑。
且说,四姑娘陪着父亲回到屯里,派出所公安见到王奎队长,简单通报了情况,要求王奎队长和生产队社员、社员家属全力配合。
发生了这种事,王奎队长不敢怠慢。
他吩咐四姑娘带领一组公安和民兵到会战现场调查社员,他自己跟随一组在屯里挨家挨户搜查、询问,特别是屯里那些玩耍的孩子们。
另一组民兵赶往屯里各处路口、山边、河道围追堵截。
这期间,邹杰骑着自行车也返回了幸福屯。
她暂且没有去生产队的会战现场,而是协助公安和民兵发动群众,抓捕小百家。
邹杰是个知法懂法的人,她心里明白,小百家与其无休止地逃跑不如早日被抓捕归案。
天近中午,所有搜查和询问的公安和民兵都一无所获,没有发现小百家踪迹和线索。
但是,调查询问的公安却弄清楚了一个事实:小梅一家人对小百家很关照,小百家被抢的衣服是小梅母亲义务缝制的,小百家被抢的鸡蛋也来自小梅家里。
因此,午后,小梅家成了公安重点调查对象。邹杰因为与此事有关联,被要求回避。
小梅妈一人在家,继续忙她的针线活。
经过屯里一上午的折腾,小梅妈多少知道了事情的大概,但并不知道事情原委。她震惊的同时,也为小百家和小六子感到扼腕叹息。
公安和民兵进过小梅的家门,只是询问和搜查。
现在公安再一次来找小梅的母亲,小梅妈没有感到意外,毕竟这个屯里她是为数不多帮助过小百家的人。
就着小梅家的桌椅,公安正装其事地坐在小梅妈的对面,态度端正却表情严肃,向小梅妈阐明公安办案询问证人的政策,要求证人必须如实回答,实事求是,知无不言,不准隐瞒,否则要为自己的言行承担法律责任和后果。
小梅妈有些紧张,但未做亏心事,并不害怕什么。
按照公安的询问,她毫不隐瞒地反映了情况,回答了问题。
公安调查发现,幸福屯所有老百姓的家里生活都捉襟见肘,唯独小梅家似乎并不缺衣少吃,而且除了关照小百家,还帮助过不少社员,其中就有大脸张世杰一家。
现在怎么还有这么明显的贫富差异?
除了搜查询问,与命案无关的事,公安不便干预。
抓捕嫌犯小百家,幸福屯是目前唯一线索,但始终没有什么进展,公安和民兵已经扩大了搜索范围,包括幸福屯附近的山林、野地、河沟。
且说,乔万福因为心虚,担心犯事,抓住牤子给他的机会,一个人躲进山林里不敢回家。
可是,乔万福万万没有想到,民兵在搜索山林时意外发现了他。
民兵发现乔万福的时候,他正躲在山边一处杂草丛生的土沟里。
乔万福见到民兵向他的方向走来,以为是来抓他,吓得他撒腿就跑。
因为民兵和乔万福相隔有一段距离,乔万福身材又不高,民兵满以为他是嫌犯小百家,于是紧追不放。
“站住,哪里跑……再跑我们就开枪了。”
乔万福继续向山林里奔跑,民兵果断鸣枪示警,同时,兵分三路包抄。
乔万福吓得狼狈不堪,屁滚尿流穿树丛,过沟壑,一会工夫就再也跑不动了,民兵蛮有成就感地追到近前。
有民兵认识乔万福,一看竟然是他,气不打一处来。
“你为什么跑?”民兵问乔万福。
乔万福吓得哆哆嗦嗦道:“我以…以…为你…你…们是…是…是来抓…抓我的。”
民兵质问道:“你为什么不出工,躲在山里干什么?”
乔万福浑身瑟瑟发抖道:“我是来给…给…大伙打…打…打水的。”
乔万福越是害怕,口吃越厉害,一句话说半天,听得民兵不耐烦。
“你撒谎,赶紧交代,不老实把你抓回去。”
…………
经过荷枪实弹的民兵突击审问,乔万福和马寡妇的事,他不打自招,一五一十全都交代出来。
嫌犯没抓到,倒是抓到个自投罗网的,还是这种伤风败俗的事。
民兵觉得晦气,却也调动起了大伙的精气神。
这也算是这组民兵的意外收获。
乔万福被民兵捆绑起来,暂时被看押在幸福大队民兵连平时审讯的一间办公室里。
乔万福被民兵抓走了,原因清楚不过,是他不打自招的。
王奎队长和牤子这回想帮也帮不上忙,只能听候处置。
没过多久,马寡妇听到这个消息,羞愧难当,大门紧闭,任凭一群孩童在大门口起哄。
二赖子听说老爹被抓,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放出话说:“我特么才不管呢,老不死的自作自受,活该!”
对于派出所缉拿凶犯的公安来说,这件事不是急于审问的正事,眼下,一切以抓捕命案嫌犯为主。
明知道十二三岁的孩子一夜之间跑不远,却始终没有抓到,怎么办?
县公安局局长已经下达命令,要求县局刑警队和鹿山人民公社派出所联合行动,三日之内必须将凶犯抓捕归案。
凡事遇到这类事,发动群众是最好的办法,这也是革命的光荣传统。
当日下午,民兵就在幸福屯周边的各个生产队贴出悬赏告示。
悬赏告示:当事人姓名不详,绰号:小百家,男,年龄不满十三周岁,以乞讨为生。该嫌犯因涉嫌“5.12凶杀案”,现予以悬赏通缉。对向公安机关提供准确信息和线索者奖励大米、白面、豆油各十斤。
落款是辽东县公安局,一九五九年五月十二日。
辽东县是鹿山人民公社的上级县。
这是货真价实的诱惑,周边各个村屯老百姓抓捕嫌犯的热情被悬赏调动起来,大人小孩齐参战,先是自家周围搜个仔细,然后就是漫山遍野,所有认为可能藏人的地方几乎被人搜个遍。
到了傍晚,各路人马还没有找到嫌犯,也没有发现小百家的蛛丝马迹。
办案公安和民兵都很着急,着急容易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