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阳爬起一丈高。
幸福屯的社员出工了,上工的路上,花喜鹊嘴也没闲着。
“听见没,王队长说了,种子不能浪费,多了没用,少了也不行,所以呀,咱们妇女还真得有点把门的,可别像有些人,给咱们屯丢人现眼。”
“花喜鹊说的是马寡妇。”有人翻译。
“我可没说是谁,你们听见我说是谁了吗?你可别往我身上编排,女人不要脸天下无敌,那人我可得罪不起。”花喜鹊一副笑话人的样子。
有妇女好奇今天牤子为什么没出工,问道:“王队长没说牤子干啥去了?”
有人道:“我看见了,牤子大清早骑马送小梅老师去学校了。”
“两个人骑一匹马?”
“真真切切,小梅在前面,牤子在后头,抱着膀搂着腰呢。”
“这算啥呀,昨晚你是没看见,四姑娘挽着牤子的胳膊,贴的更近乎。”
“哎呀妈呀,这不要天下大乱吗。”
妇女们口无遮拦,议论纷纷,其中也有男社员听着过瘾。
且说,牤子骑着枣红马回幸福屯,在路过道北大片地时,正赶上王奎队长带领一伙男女社员种苞米,公社妇女主任邹杰也在现场。
牤子将可爱的枣红马拴在路边一棵柳树上,准备下地干活。
邹杰在地头见到牤子,审视了一番,笑着迎上来调侃:“抢亲成功了,一切顺利?”
“邹主任,别开玩笑。”牤子有些难为情。
“这里不是没有外人吗,跟你说多少遍了,叫我邹姐,不然就叫我大姨姐。”邹杰继续调侃。
牤子不敢搭茬,在邹杰面前,他想溜之大吉。
”怎么,想溜?”邹杰不依不饶道,“溜是溜不掉的,别怪姐没有提醒你,你身上还有小梅的体香呢。”
牤子让邹杰这一句话说得脸红脖子粗,无地自容。
“好事成双,今晚劳驾你再跑一趟,把姐送回招待所,”邹杰道,“这事你没想到?姐没骑自行车,怎么回去?不回去晚上谁陪你的心上人?要不然……你去?”
邹杰的话说得牤子脸红。
“行,晚上我送你。”牤子爽快地答应。
“我说要不然你去,你喊行,哈~哈~哈~”邹杰笑道,“不逗你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这时,二赖子一手拿着包裹,另一只手提着铁桶走过来,走到枣红马前停了下来,没打招呼就去解绳扣。
牤子看见了,喊道:“二赖子,你把马给我放那儿。”
“许你骑就不许我骑呀?闲着也是闲着,也骑不坏。”
二赖子狡辩,手牵着马不放。
牤子折返回来,呵斥道:“让你放那你就放那儿,你不来上工,牵马干什么?”
“我去一趟公社派出所,他们答应让我今天去取悬赏的。”二赖子自鸣得意。
“小百家藏身的地方是你透露给公安的?”邹杰问道。
“大主任,你才知道呀,”二赖子洋洋得意道,“不是我吹,别人谁能想到他藏在那儿?”
“你能耐,你爹怎么样了?”牤子关心乔万福。
“什么怎么样?没事了,我让公安把他放了。”二赖子说这话显得很牛气。
“公安跟你有亲戚呀,听你的?”牤子不信。
“你不信?我爹上工了,你看,在那儿呢。”
牤子顺着二赖子手指的方向看,乔万福果真在大田里。
牤子好奇地问:“公安为啥听你的?”
“小鸡不撒尿,各有各的道,不听我的他们就别想抓到杀人犯。”二赖子自鸣得意。
乔万福能平安回来,牤子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啥人啥命,还真别小瞧二赖子。
牤子想,二赖子倘若是靠人力和步行去十里外的人民公社背扛悬赏的那三十斤米面和豆油,还真够他费劲的。
让二赖子骑马去是个好办法,他没有不帮忙的道理。
“算你小子有良心,看在把你爹弄回来的份上,马你可以骑,我跟王队长说一声。”牤子道,“早点回来,让老顽童把马喂好,晚上我还有用。”
“好嘞,放心吧,您呐。”二赖子答应着。
得到牤子的应允,二赖子吹着口哨,兴高采烈骑马去了。
大田里,社员们干得热火朝天,按照既定的分工,今天是牤子带领主要劳力在这片田里种苞米。
王奎队长见牤子回来了,让他带领大伙继续播种,他去一片地和二片地监督社员播谷子、种高粱。
天近中午,正是社员收工吃午饭的时候,二赖子骑着马满载而归。
二赖子一进幸福屯就从屯西到屯东一路开始显摆,见人就嬉皮笑脸打招呼,很怕大伙看不见。
“真是啥人啥命,恭喜二赖子发财了。”有社员羡慕恭维。
“这都不算啥,我二赖子发财的机会在后头呢。”
“你就吹吧,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二赖子,你这是交上狗屎运了,白吃人家饭不说,这又得到了奖赏,这么多粮油,准备怎么吃呀?”
“我天天在被窝里搂着,等你们粮食吃光了,我馋死你们。”
“小心招来耗子,连你都吃了。”
”没事,我把耗子当牲口养,养肥了让它上战场,钻你们的大裤裆,哎,哎,浪格里格啷,浪格里格啷……”
“你给我上一边浪去,养肥了你自己熬汤。”
二赖子一路走,一路和男女社员说着不着正调的话,到了家就差把马骑进屋里去。
二赖子的父亲乔万福正愁着午饭无米下锅,看到二赖子进门拎着米面和豆油,眼睛睁得大大的,但他不敢言语,只在心里窃喜。
乔万福感激二赖子,没有二赖子的鬼使神差,他恐怕现在也回不来,如今一举双得,他自然表现的殷勤。
“你进…进…进屋,歇…歇,想吃…吃…吃啥,我给…给你弄…弄去。”乔万福巴结二赖子。
“弄一碗面条,我吃面你喝汤,别怪我没心肠,你就应该晒太阳。”二赖子兴奋,编出了一句顺口溜,“怎么样,我是不是很有才?”
“有…有…有…才。”乔万福恭维二赖子。
“我跟你说,老不死的,你要是敢把我的米面和豆油送给马寡妇一点儿,我把你撵出去。”二赖子对自己的父亲没一点礼貌。
“我…我还哪…哪哪敢招…招惹…惹…惹她,吃一…一…百个豆,不嫌…嫌腥?”乔万福服了,真心不敢了。
可是,世上很多事由不得自己,有些事你想甩甩不掉。
二赖子把米面和豆油放进屋里藏好,出门把枣红马送还生产队社。
就在这工夫,马寡妇领着一双儿女来到了二赖子家。
乔万福正兴致勃勃地擀着面条,锅里还烧着戗汤水,马寡妇推门进屋,乔万福一怔,立马呆住了。
这是干啥来了?怎么这么巧?刚把米面豆油拿进家门,她就来了,二赖子又刚好不在家。
“乔喇叭,你这个没良心的,坏了我的名声不闻不问,你还有心在家吃独食,你说,怎么办?”
马寡妇说着一把揪起乔万福的头发。
乔万福不知所措,说道:“你,你把手松…松…松开,你啥…啥…啥意思?”
“我啥意思?你什么都跟公安说了,全屯人都知道咱俩的事,以后让我怎么见人?我啥意思,我啥意思你不知道吗?”
“那…那你到…到…到底要干…干…干啥?”乔万福越紧张口吃越严重。
“我们娘们也不难为你,把二赖子拿回来的大米白面豆油给我,咱这事就算拉倒,要不然今天我就死在你家,反正我没脸活了……”
马寡妇说着,搂着两个孩子坐在地上就嚎啕大哭起来。
“我寡妇失业的容易吗?禁得起你这么糟蹋我?今天我死,一了百了,可怜我两个孩子没爹没娘没人疼呀……”
这是搞的哪一出?乔万福心想,自己倒八辈子霉了。
米面粮油无论如何不能给她,可是不给她闹下去怎么办?一向没有主意的他根本想不出办法。
这时候,二赖子回来了,本来兴高采烈准备美美地吃上一碗热面条,却见到这场面。
见到马寡妇,从二赖子嘴里说出的都是骂人的脏话。
“草泥马,马寡妇,你们给我滚出去!”二赖子不问缘由,不容分说就想动粗。
马寡妇知道二赖子生性脾气,怕吃亏,她没给他动粗的机会。
“二赖子你王八蛋,不用你撵我,不给我活路,我今天死给你们看。”马寡妇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包白色药片,故意打开让乔万福和二赖子看到,然后就往嘴里塞。
“你拿死吓唬谁呀?早死早托生,给我滚,上外面死去。”二赖子说着,生拉硬拽,把马寡妇拽到屋子外面。
马寡妇倒在屋外院子里的地上不说话,她的两个孩子跟出来,守着马寡妇哭喊着:“妈妈……妈妈你不能死……妈妈,妈妈你醒醒……”
眼见马寡妇从嘴角吐出白沫,莫非她真把药吞下去了?什么药这么厉害,塞嘴里人就吐白沫?
事整大了,要出人命了,这下乔万福和二赖子害怕了,傻眼了。
“咋…咋…咋整?赶紧救…救人。”乔万福慌慌张张。
“要救你救,我特么不管,死了跟我啥关系。”二赖子还在犟。
“咋…咋…咋救?”乔万福只有慌张,没有办法。
“拿鸡毛攉弄嗓子,让她吐出来。”
二赖子抱着膀站在一旁提醒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