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历五月,天气转暖,冰雪开始融化,山上的冰凌花开了,柳树枝条变得柔软了,稍不留神,一夜之间就开始发芽了。
山野和田边恍然可见一丝丝绿意,野葱、野蒜和发芽葱已经上了餐桌。
一年之计在于春,在孩童的柳哨声中,幸福屯又开始准备春耕生产了。
春耕生产前,生产队开始召回所有社员,二赖子被要求回生产队劳动,可是他哪有这个心思,在生产队里一天挣十个工分,年底核算工分,一天挣不到三毛钱,在城里拉货平均每天少说也能挣到两元钱,去掉花销,一个月下来至少有五六十元的收入。
但是,人民公社有规定,社员不可以自谋职业,冬闲时可以搞搞副业,其他时间必须回归生产队集体劳动,否则分不到口粮和各种供应票,单纯有钱是没什么用处的,买不到想买的东西,尤其是粮食。
怎么办?二赖子找到王奎队长,王奎队长体谅他,但是,这是人民公社的硬性规定,无法通融这件事。
二赖子不死心,思来想去,他想到了小梅妈和屯里的木匠小墩子,自己可不可以像他们那样,向生产队交口粮款换取工分?
这事王奎队长拿不准政策,需要生产大队批准。
生产大队虽然有生产大队长,但凡事还是由刘支书掌舵。
二赖子动了一番心思,特意从城里回来备些礼物,以感谢刘彤借房子的名义,到刘支书家登门拜访。
有一句老话叫伸手不打笑脸人,开口不骂送礼人,还有一句话叫官不打送礼的,狗不咬拉屎的。
二赖子深谙此道。
果然,事在人为,二赖子送礼到刘支书家,刘支书没有像以前那样反感二赖子,反而认为二赖子是个人才,小鸡不撒尿各有各的道。
二赖子谈话间向刘支书提起了想要办的事,刘支书表面说是要按原则办事,但过后有他过,这件事轻松搞定。
只要每年向生产队上缴二百元他和百秋的口粮款,便可以不用在生产队里劳动。
二赖子准备等百秋生完孩子,满月了再接百秋一起进城,两人暂时可以住在刘彤的房子里,等将来有机会在城里安家也不是不可能。
现在二赖子一个人待在城里,每天拉货之余,心里总有不安分之想,他又想去东辽河畔私会潘桃。
有私会潘桃的心思,他人在城里,远离幸福屯,自己现在又有方便的三轮车,神不知鬼不觉,可以无所忌惮。
这一日,二赖子在街上拉货,大半天没有接到多少活。
百无聊赖等得不耐烦,他便早早收工,跑到百货商店买了几样水果罐头、鱼肉罐头、面包、饼干、圈火烧和橘子瓣糖果等好吃的食物和女人喜欢的胭脂、雪花膏、发卡、好看的花头巾等礼物,心情愉悦,骑上三轮车再一次前往东辽河岸边。
这是二赖子和牤子自上回与潘桃不欢而别之后的第一次。
家花没有野花香,二赖子从潘桃那里尝到了野花的甜头,不想放弃这位对男人格外贪恋又极尽能事的女人。
什么牤子的告诫,什么世俗廉耻,二赖子的脑海里根本没这些概念。
百秋正处在孕期,产期临近,在家时二赖子与百秋无法行事,二赖子为此早已心痒得不行。
二赖子心有所想,便急不可耐,有三轮车代步,虽说没有骑马自在,但也方便不少。
去往东辽河畔的路不是很好走,这季节,冰雪还没有完全融化,好在还不到泥泞的时候。
从城里到东辽河边的种畜场大约十五公里,尽管路难行,但是二赖子心有念想,浑身是劲,蹬着三轮车,一边行驶一边哼着二人转小曲,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东辽河岸边。
眼前就是种畜场,几十户民房在晚霞的余晖中炊烟袅袅。
二赖子很兴奋,为了给潘桃一个好印象,特意用路边没有化透的积雪擦了几.把脸,然后骑车直奔潘桃家。
三轮车直接骑进潘桃家院里,几只鸡鸭躲闪着,有两只大白鹅像看家的卫士一般仰着脖子向二赖子嘎嘎嘎叫着。
二赖子着急心切,没有理会那两只大白鹅,跳下三轮车,就喊了起来:“桃儿,在家吗?”
忽然觉得称呼不对,怕被别人听见,马上改口喊道:“姐姐,在家吗?我是潘虎。”
二赖子此时没忘改名。
喊了几声,屋里没人应答,二赖子直接拽门。
潘桃家的房门没有上锁,二赖子不管不顾开门进屋,发现屋里没人。
二赖子房前屋后找了一圈,没有潘桃的人影。他猜想潘桃或许还在种畜场忙活没回来。
他把为潘桃买来的礼物放到屋里,喝了半瓢水,然后大言不惭地来到了院外等潘桃回来。
等了一会儿,不见潘桃回家,二赖子胆大包天,居然在潘桃家的院子里吹奏起了小唢呐。
二赖子吹唢呐的能耐是从小跟父亲乔万福学的,更有他天赋的成分,想吹什么不用谱,凭感觉一吹就准。
他的小唢呐吹得很浪,没用多大功夫便招来了不少孩童围观。
潘桃此时还在种畜场里挤牛奶。
已经三个月了,自从二赖子和潘桃的暧昧关系被牤子识破,潘桃欲拉牤子下水没有得逞,激起了牤子的怒火之后,潘桃以为二赖子不敢再来见她,这段时间,她不仅心里空寥寥的,而且还另有隐情。
且说,唢呐声几乎传遍了整个种畜场。
不是年节,种畜场平时没什么热闹。
临近傍晚,屯子里突然传来喜气洋洋的唢呐声,种畜场的大人和孩童都觉得稀奇,有不少人都循声而来。
种畜场很多人都认识二赖子,知道他是潘桃的娘家弟弟潘虎。也有很多人不认识二赖子,不知他是什么来历。
有人去告诉潘桃,说吹唢呐的人在她家院子里。
潘桃闻听此言,心里既疑惑又好奇,于是,急匆匆一路小跑赶回家查看,见院子里吹唢呐的是二赖子。
“哎妈呀,我还以为我家进贼了,原来是你。”潘桃没忘向围观的人解释,“他是我娘家弟弟潘虎。”
潘桃风尘仆仆,见到二赖子小鹿乱串,脸色绯红,既感到意外,又止不住激动。
二赖子用唢呐回应了潘桃一句,意思是:我想你了。
“你吹的是啥意思?”
潘桃三步并做二步走进了院子,院子里有孩童,二赖子没敢翻译。
潘桃担心场长老方随后赶来,赶紧拉二赖子进屋道:“死鬼,上次你半夜走,把我都担心死了,这么长时间不来,我还以为你让那个臭牤子给咋地了。”
二赖子说:“你还好意思说,你出的馊主意可把我害惨了,半路他追上我,差点没让他把我整残废了。”
“你也是太怂,不会还手还不会跑呀?”潘桃急着说道,“先不说这个,上次你们半夜走,老方听说了,问我怎么回事,我跟他说你们夜里出去打狍子,一会儿倘若老方来了,你可千万别说两岔去。”
说曹操曹操到,场长老方听到了唢呐声,不知是什么情况,有人告诉他说潘桃家来了个小伙子,他闻讯就往潘桃家来查看究竟,这时已经来到了潘桃家大门口,见院子里停放一辆三轮车,他还以为是哪个男人来抢占他的山头。
老方心里琢磨,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他进了院子,直接推门进屋,见来人是二赖子,这才放下心来。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潘虎兄弟,没想到你还有吹喇叭的本事,吹得不赖,还挺像那么回事,佩服!”老方问道,“潘虎兄弟,上次你和你们屯的牤子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半夜就走了?”
“抱歉抱歉,牤子半夜非要去打猎,他说晚上有月光,容易打到狍子。”
二赖子按照潘桃的说法回应老方,撒起谎来心不惊肉不跳。
“打到狍子了吗?”老方好奇地追问道。
“没遇见狍子,遇见了肯定能打到,牤子枪法好着呐。”
二赖子不傻,他没敢撒谎说打到了狍子,那样谎话容易被揭穿,因为打到狍子起码会有枪声,那天晚上,牤子根本就没有放枪。
二赖子的解释与潘桃所说的一致,老方信以为真,不再怀疑。
既来之则安之,老方来到相好家里,还有潘桃弟弟作掩护,他根本没有走的意思。
潘桃生火做饭,二赖子带来了面包、罐头和二锅头,晚上,三人围在炕桌上一顿畅饮和美食。
夜里,老方醉醺醺走了,二赖子和潘桃一番云雨之后,潘桃透露一个令二赖子十分难堪的喜讯。
被窝里,潘桃使劲地搂着二赖子的脖子说:“二赖,我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你想不想知道?”
“你要勒死我是咋的,啥好消息,跟我有关你就说,跟我无关的我不想听。”二赖子双手揉搓着蟠桃。
潘桃撒娇道:“当然与你有关了,你听不听?”
“那还不快说。”二赖子不以为然。
“我好像怀上你的种了。”潘桃腻在二赖子怀里,“我都三个月没来那个了。”
这种事非同小可,二赖子一听,赶忙坐起身,他不敢相信,还侥幸以为潘桃是在跟他开玩笑。
“你说啥?你怀上我的种了?别特么跟我开这种让人扫兴的玩笑。”
潘桃也坐起身,一本正经地说:“谁跟你开玩笑呀,我说的是真的,你爱信不信。”
二赖子不得不信,顿时傻眼,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的种?”
“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潘桃顺势扳倒二赖子,还想梅开二度。
此时,二赖子哪里还有那心思,他急于想甩锅:“就不能是那个老方的种?”
“老方哪有你那本事,我知道准是你的,看把你吓的怂样,我又没说让你负责。”
“你话当真?没有骗我?”二赖子不敢相信。
“我骗你干啥,我只是想告诉你,又不想赖上你。”
潘桃非常确认,二赖子蔫了:“那你想咋办?”
“生下来呀,我还指望他养我老呢。”潘桃道,“感谢孩子他爹,让孩子他妈又有了盼头和奔头,不然,我活着也没啥意思。”
“不一定就是我的,你别往我身上赖。”二赖子有些慌张,不知所措。
“我就借你的种,孩子生下来不用你养,你愿意认他就认,不愿意认就不认,你慌什么,睡觉!”
“我睡得着吗?你们女人可真麻烦,干点好事就特么让人糟心。”二赖子道,“我告诉你,你赶紧把他给我整掉,不然以后别想再见到我。”
“你干嘛呀,我都跟你说了,什么都不用你管,你就当没这回事。”
“怎么能当没这回事,这特么要让人知道了,我特么还不得蹲笆篱子?”
“你是我弟弟,你怕啥,别人知道我怀孕了,还能怀疑是你的呀?”
“不怀疑我怀疑谁?怀疑老不.死的老方?他不要脸面了?”
“你放心,我不会说是你,也不会说是老方的,我守口如瓶还不行吗?”潘桃道,“大不了,老方问我,我就说是别人的。”
“你还有别人?还跟过谁?”
“天地良心,除了你和老方,谁都没碰过我。”潘桃道,“我就是编个谎话,就当我不要脸了,还能咋地?男人又不止你们两个,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提溜茄子的有都是,嘿~嘿~”
……
二赖子这一夜没了好心情,第二日一早,他赶紧逃离,再不想见这位麻烦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