牤子家翻盖房子挖出一只楠木箱子,遭受搜查和调查,最终结论何家历史清楚,并非隐匿的地主豪绅。
牤子家人得以祭告先人,重修祖墓,又重新组织盖房子,修院子,恢复前后菜园子。
历时半月,盼望已久梦寐以求的四间茅草房终于盖成了,茅草房两道房门,三居室一个外屋大厨房,看上去很宽敞很阔气。
一家人尽管经历了一场风波,但终究风雨之后见到了彩虹。
牤子家这次遭遇,王奎队长、高老头、邹杰,乃至幸福屯的父老乡亲谁也没有看笑话,能帮忙的帮忙,帮不上忙的也没有火上浇油。
牤子对父老乡亲心存感激,本该答谢大家,却心有余而力不足,无奈只好暂时作罢。
盖房子花去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包括米面粮油,多亏小梅家接济。
房子盖成了,大憨和托娅从奶牛场搬回了新房子,牤子也为自己收拾出一间房,小梅下班回来,时常来帮忙,两人精心布置,有意作为他俩将来的婚房。
牤子家盖成了新房,四姑娘为牤子感到欣慰,却不曾来光顾。她眼见牤子和小梅修成正果,即将走进结婚殿堂,心里酸溜溜的特别难受。
这些天,四姑娘很少出现在牤子和小梅的视线中,奶牛场她也很少去了,生产队劳动她也是沉默寡言,只顾闷头干活。
只是别人千万别招惹她,谁胆敢招惹她都会遭到她迎头痛击。
牛大成就深有体会。最近大成来见她,遭到了她莫名的冷遇。
大成自从陪四姑娘到城里找牤子回来后,隔三差五来到幸福屯见四姑娘,而且,每次来都不空手,除了给四姑娘买礼物,还时常给王奎队长带来好茶好酒。
王奎队长和刘淑芬早已把大成当成了准姑爷,每次来都把他当成座上宾人招待,慢慢的也不把他当外人了,就像自己的家人一样。
四姑娘经历与大成一起进城找牤子那次交往,再没有像以前一样排斥大成,不过,也没有与他走得很近,两人依然是若即若离。
大成不止一次尝试与四姑娘有进一步亲密举动,都被四姑娘呵斥,四姑娘明确告诉大成,她只喜欢牤子,只要牤子哥一日不结婚,他就别痴心妄想。
四姑娘的态度坚决,大成却暗自高兴,这说明他和四姑娘的关系又近了一步,等同于四姑娘给了他机会,他相信,只要牤子结婚了,四姑娘就会死心塌地嫁给他。
情长路也长,大成不怕爱情长跑,他的目的不是急于与四姑娘结婚,而是和四姑娘在一起开心就好。
这就是谈恋爱,恋爱的过程才是最幸福的,努力争取来的爱情才是最珍贵的。
大成的不断来往,四姑娘已经无法在社员群众面前否认她和大成的关系,而大成除了四姑娘以外,跟幸福屯的父老乡亲相处得都特别好。
大成有劁猪的本事,会给牲畜和家禽看病,有时候社员家中有人生病了,他也略懂一二,出个偏方往往就把病治好了,比打针吃药好使。
大成无意中走的是群众路线,四姑娘想疏远大成都变成了难事,见四姑娘对大成不冷不热,幸福屯的老百姓都不答应。
不仅如此,牛大成早已成了幸福屯不少年轻姑娘心目中白马王子,如果不是他喜欢四姑娘,马上就会有姑娘想嫁给他,而且不止一位。
有胆大心细的姑娘,发现四姑娘和牛大成不冷不热,早就蠢蠢欲动,利用各种机会接近牛大成。
幸福屯老党员赵益民家有两儿两女,大女儿已经嫁人了,二女儿赵丽云芳龄十八岁,她就很迷恋牛大成。
为了制造机会,得知牛大成来到了幸福屯,不惜将自家养的猪偷偷喂食洋铁叶,导致猪腹泻,找牛大成帮忙诊治。
类似的小伎俩搞过几次,大成每次都有求必应到场诊治。
大成每次来到赵家,丽云姑娘都很兴奋,伴随左右,端茶送水,眉目传情,有时搞得大成很难为情,他心知肚明却不为所动。
丽云姑娘知道大成钟情于四姑娘,也知道四姑娘不喜欢大成,她祈望大成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那样,她就有机会和大成在一起,那该是多么幸福浪漫的事。
丽云是一位有修养的好姑娘,她无意破坏牛大成和四姑娘的好事,但是,四姑娘如果真的不想嫁给牛大成,那就另当别论了。
且说,这一日,大成像以往一样骑着自行车来到幸福屯,来之前特意到供销社为四姑娘买了一个纱巾,本来兴高采烈地以为四姑娘一定会喜欢得不得了。
大成哪里知道,四姑娘这些天一直都很闹心,牤子跟小梅正你情我浓,她不好意思像以前一样再去纠缠牤子,可是她心里一直放不下牤子,一肚子苦水无处倾泻,满脸愁绪没下眉头已上心头。
就在这时候大成来了,当大成在她面前把新买来的夏日纱巾展示给她时,也不知她哪来的反感和脾气,一把将纱巾扯掉扔在了地上。
大成疑惑不已,问道:“四妹,嫌弃这个纱巾不好看,我可以回去换一条。”
“换你个头呀,这段时间给你脸了是不是?”四姑娘劈头盖脸没好气地指着大成的鼻子道,“牛大成,我警告你,不要在我面前耍这些鬼把戏,我不稀罕!以后没事少来烦我。”
“四妹,你别生气,夏天到了,我是怕你晒着。”
牛大成拾起纱巾,小心翼翼地叠好,拿在手中给她不是,不给她也不是。
“四妹,四妹你个狗头呀,你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贱呀?以后再叫我四妹,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四姑娘无端地对大成发起火来,这让一旁的王奎队长和刘淑芬很没面子。
“大成,她不懂人语,别理她,走,跟婶进屋去。”刘淑芬有意为大成解围。
“谁不懂人语?他是你们啥人呀,每次来,你们都这么惯着他,还有完没完了?”四姑娘气道,“牛大成,这次你来也就来了,吃完饭赶紧给我走,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不喜欢你,以后再不许你赖皮赖脸到我家来!”
王奎队长见四姑娘好心当成了驴肝肺,联想起牤子家自从遭调查到现在,几乎每天四姑娘都是这样狂躁,他体谅四姑娘为牤子忧心的心情,所以一直忍着,如今他见四姑娘对大成如此无理,实在看不下去了,当着四姑娘的面吼道:“你无缘无故耍什么威发什么疯,大成好心好意来看你,还给你买东西,他哪里得罪你了?也不看看自己像什么样子?也就大成能看上你,你还不知足,换个男人白给人家都不要,不知好歹的东西!”
父亲居然这样说自己的女儿,四姑娘一听当时就受不了了,这段时间她的心情一直就不好,心里堵得慌,无处发泄,现在,大成在场,父亲如此窝囊她,这让她憋在心底的烦闷彻底爆发出来,瞬间崩溃,一脚踹开房门,嚎啕大哭,跑了出去。
四姑娘向外跑,大成担心她出事,赶紧去追赶。
到了大门外,有人看见大成在追嚎啕大哭的四姑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都纷纷随大成追赶而去。
追赶的人越来越多,俨然成了幸福屯的一道奇葩风景。
四姑娘向外跑,本来自己都不知道是啥目的,该往何处,让大伙这样一追,她哭着跑了一会儿,反倒是无所适从了。
有男社员跑得快,追上了四姑娘,拽住她,等候牛大成,却倒霉挨了四姑娘一顿拳打脚踢,成了倒霉蛋。
四姑娘跑的方向正好是屯西牤子家的方向,被人拽住的地方恰巧就在牤子家门前,又恰巧牤子和大憨此时在家收拾院子。
看到眼前情景,牤子也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来到院外问问究竟。
四姑娘看到心心念念的牤子出现在她的面前,止不住委屈的泪水。她已经很多天没有这样近距离的与牤子面对面了,此时就像一只迷途的羔羊,又像一只受伤的小鸟可怜巴巴地等候心上人的安慰。
“怎么了昭男?谁欺负你了?”牤子少有的在四姑娘面前这样温和的说话。
四姑娘只顾嘤嘤地哭,没有回答。
“别拽着她,走,昭男,到我家看看。”牤子上前让拽着昭男的社员放开手,邀请四姑娘。
四姑娘撅着小嘴看一眼牤子:“我不去你家。”
“我正想找机会感谢你呢,这房子能盖起来,有你很大功劳,从刨树根、拉木头,包括前段时间乱糟糟的帮我照管,让你受累受委屈了,我心里有数,真的要谢谢你。”
牤子从来没有这样暖心地对待四姑娘,今天也是有意哄着她,不过说出的话的确是发自内心的。
能听到牤子亲口对她说一句“谢谢”,四姑娘觉得自己为牤子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此时的她就像被牤子打开了感情的闸门,泪水夺眶而出,而多少天来心里的那份憋闷,似乎一下子被释放了出来。
大成这时候已经来到了四姑娘身边,牤子问道:“怎么了大成,你俩是不是闹别扭了?”
大成小心翼翼地说:“也没有,是我来的不是时候,王叔话赶话,让四妹受委屈了。”
“还说没有,以后多体谅体谅昭男。”牤子道,“好了,省得我去请大伙了,来来来,都到我家看看。”
社员们气喘吁吁追赶四姑娘一溜十三遭,发现没什么大事,正好牤子邀请,索性都去欣赏牤子家的大房子。
四姑娘执拗地没有行动,大成陪在她身边,牤子继续邀请道:“昭男,房子盖成了,你还没有好好看看呢,走,你和大成一起到我家欣赏欣赏。”
四姑娘开口说话了:“你让他去我就不去。”
大成道:“那我就不去了,四妹,让牤子哥陪你去看看,我就不在这儿烦你了。”
大成说完,向牤子递个眼色,然后自己讪不搭的离开了。
牤子陪着四姑娘去看新盖的大房子,还有赶来的社员群众,关于四姑娘如何发疯般地跑出来,没人再提,四姑娘情绪也稳定下来,哭过以后,浑身通透,身边有牤子哥陪着,比任何解郁的良药都好使。
且说大成,四姑娘和追赶来的社员都去牤子家了,他一个人向东走,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四姑娘今天情绪如此?自己无缘无故成了她的出气筒。
四姑娘发脾气的样子很可爱,哭得伤心的样子很可怜,怪不得说女人是要哄的,大成不仅没有因此而闹心,反而很享受被四姑娘的这种无缘无故的“虐待”,恋爱或许就需要这种麻麻辣辣的感觉,是不是可以称之为麻辣爱情。
有一句话叫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个比喻用在此处有些不雅,但却能说明问题。
大成正百无聊赖地向前走,脚下已经来到了十字路口,迎面正好遇见一位姑娘挑着水桶奔辘轳井打水。
这位姑娘不是别人,正是赵益民的二女儿丽云。
“大成哥你来了,真是缘分,这么巧遇见你了,你怎么没骑自行车呀?”丽云见到大成满脸洋溢着欢喜的笑容。
“是你呀,”大成道,“我早就来了,自行车放在四妹家了。”
丽云问:“那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四姑娘呢?”
“她去牤子哥家看房子了。”
“那你怎么没去?”
“我……”
大成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解释,心想丽云的话真多,干嘛要刨根问底呀。
刚才追赶四姑娘,其实丽云都看在眼里,别人去追赶,她则回家取扁担挑起水桶赶来,就想看看究竟。
四姑娘哭着奔跑出来,大成在后面追赶,现在,四姑娘去牤子家了,大成没有陪她去,看来两个人肯定是闹别扭了。
机会不容错过,丽云没等大成解释,说道:“大成哥,我爹像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等你来呢,他最近两只脚蜕皮化脓,痒得难受,用盐水洗没怎么见效,抹四环素药面也不管用,他说猪身上长癞你都有办法治好,所以想请你去帮他看看。”
“可能是脚气,”大成答应道,“行,那我帮你先打水,一会儿跟你去你家看看赵叔,如果是脚气,我还真有办法。”
“谢谢你,大成哥,你人真好!”
丽云有大成陪着,兴高采烈去担水,大成帮忙摇辘轳打水,一不做二不休,帮忙帮到底,干脆帮丽云把两桶水挑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