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幸福屯,父老乡亲以最大的忍耐过着饥饿难熬的日子。
天气炎热,茅屋里很闷,每到傍晚,社员群众喜欢在户外纳凉。
天旱少雨却挡不住沟渠和稻田里蛙声阵阵。
孩童们嬉戏玩耍,大人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谈论最近屯里发生的新鲜事。
前几天,四姑娘突然哭着跑出家门,大伙一路追赶的事已经弄清楚了,是父女之间小矛盾,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日,四姑娘在牤子家看房子,牤子真心诚意感谢四姑娘,并且宽慰她许多话,四姑娘知道自己在牤子心中的地位,觉得为牤子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有了牤子的理解和安慰,四姑娘心情好了,托娅留她吃饭,她也没客气,吃完饭,临近傍晚,托娅送她回家,王奎和刘淑芬没再提起这件事,父女矛盾这点小事就算过去了。
牛大成为赵益民看脚病出偏房的事,被丽云姑娘广为宣传,最近成了幸福屯的热门,屯里很多得脚气的人都做了尝试,效果明显,大伙对牛大成更是恭维有加,感恩戴德。
由此,丽云姑娘也成了大伙谈论的话题。
丽云对牛大成的心思很多人都看得出来,有说牛大成和丽云才是郎才女貌般配的一对,也有人为牛大成鸣不平,说四姑娘不知好歹,得到不知珍惜,一旦失去,有她后悔的一天。
这些都不是什么新鲜事,要说新鲜的能提起大伙精神的,非二赖子和金妮的事莫属。
金妮刚刚传出与刘忠诚有染的绯闻不久,如今又见二赖子和金妮好上了,这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不过,想想二赖子这个人,又觉得不足为奇。
听说这事是花喜鹊牵的线搭的桥,有人私下就把花喜鹊曾给地主金家大小姐当过丫鬟的事扒出来议论纷纷。
毕竟过去十几年了,知道细节的人不多,不过,大伙注意到,平时斗地主,花喜鹊从来不当当头炮,也从不发表言论,如今想来,似乎都在情理之中。
再没有什么新鲜事了。
正当幸福屯的老百姓闲暇议论没有什么花边新闻可供消遣的时候,这一日夜里,幸福屯又发生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话说,王奎队长一家人刚刚进入梦乡,屋外的小黄狗汪汪叫个不停,就听有人在外哭喊:“王队长,快去救救我阿玛,我阿玛被人打了。”
声音虽然不大,还是被四姑娘听到了,四姑娘起身从西屋到东屋叫醒父亲王奎。
王奎队长穿好衣服,拿着手电筒,打开房门,见大门口扶着篱笆站着一位姑娘。
“王叔,我是金妮,快去救救我阿玛。”
说话的正是金妮,王奎队长用手电一照,只见金妮鼻青脸肿,披头散发,痛苦不堪。
“你这是怎么了?遇到啥事了,你爹怎么了?”王奎走到金妮近前,疑惑不解。
金妮有气无力地说:“我和我阿玛被人打了,我阿玛快不行了。”
这时,四姑娘和刘淑芬也穿好衣服出门看究竟。王奎队长吩咐四姑娘:“四丫头,你快去牤子家找大倔子套马车,你金大伯被人打坏了。”
四姑娘听说,赶紧向牤子家跑去。
王奎队长陪着金妮去她家,金妮的腿受伤了,走不快,王奎着急,先行一步。
到了金家,王奎队长发现金焕文鼻口流血,昏倒在地上。
“老金,你怎么啦,老金,你醒一醒。”
王奎队长试探金焕文鼻息,还有呼吸,只是很微弱,他赶紧掐人中穴,一会儿的功夫,金焕文醒了,长出一口气。
这时,牤子赶到,四姑娘扶着金妮也走了回来。
大倔子和大憨已经去生产队套马车了。
牤子进屋见状,对王奎队长说:“我骑马去接王大夫。”
王奎道:“去吧,看样子伤得不轻。”
时间就是生命,牤子赶紧向奶牛场跑去。
金焕文醒了,站不起身,王奎和四姑娘把他抬到炕上,从破被中揪出一块棉花,塞到鼻腔止血。
王奎队长问道:“被谁打成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妮犹豫一下说:“他们威胁不让说,说了就要弄死我和阿玛。”
“是谁这么猖狂,还反了天了,”王奎队长怒道,“你告诉我,这没外人,不会传出去。”
“不能说,惹不起呀,千万不能说呀,说了我和丫头就没命了。”金焕文有气无力地阻止金妮。
“不说你还想活命吗?你看你都被人打成啥样了?还想带进棺材里去?”王奎道,“你是地主不假,地主也是人,狗急还跳墙呢,不能让人怂得一点骨气都没有。”
四姑娘道:“就是,二姐你告诉我,我和我爹保证不对外人讲。”
金妮哭着说:“都是我惹的祸,是大队刘支书的女儿领着三个人,进屋就打我和我阿玛。”
四姑娘一听便气不打一处来:“又是那个不要脸的小寡妇,她凭啥带人来打你和你爹?”
四姑娘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金妮向派出所告发刘忠诚的事人所共知,尽管后来开大会金家父女低头认罪,承认是诽谤诬陷,但十有八九是真有其事。
四姑娘疑惑地问:“事情已经过去了,刘家干嘛还揪着不放呢?刘忠诚也不怕惹火烧身?”
金妮说:“她见到我就像个疯子似的,说我把她妈差点害死,要替她妈报仇雪恨,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怎么又扯上她妈了?凭啥呀?”
“别问了,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事没法管,救人要紧。”王奎队长一听是刘家人干的,猜出八九分,这事无法再问下去。
金妮的脸被人挠出了几道血痕,头发也被抓乱了,四姑娘看着她可怜,问道:“二姐,你要不要紧?”
金妮哭着说:“不知道,应该没大事,就是脸、胯骨和脑袋疼。”
“我家有獾子油膏,我回去取点儿。”四姑娘说着,跑回家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金焕文脸色煞白,浑身疼痛难忍,躺在炕上不敢动。
四姑娘回来,刘淑芬也跟了来,为金妮脸色抓伤处抹上了獾子油膏。
等了许久,大倔子和大憨套好马车赶了过来,牤子接王大夫也回来了。
王大夫进屋检查一下金焕文和金妮的伤,金妮除了脸上被抓伤,头部和大腿胯部有挫伤,不过无大碍;金焕文头部、肋骨和双腿都有挫伤,伤情比较严重,肋骨有骨折迹象,颅内是否出血尚且很难判断。
王大夫让金焕文服下了止血药,打了止血针,建议马上去医院诊治,尤其是脑袋,晚了可能会有危险。
这时候,又来了几位社员,大伙帮忙把金焕文抬到马车上,金妮也上车,王奎队长从自家带些钱,和牤子、四姑娘一起陪着连夜赶往公社人民医院。
长话短说,经过医院医生检查,金妮的伤无大碍,金焕文颅内未有出血症状,脑震荡需服药治疗,两处肋骨骨折无需手术,只需夹板石膏固定静养。
这件事,王奎队长尊重金焕文和金妮意见,没敢向派出所报案,哑巴吃黄连,有苦无处诉,只能自己酿的苦酒自己喝,打掉门牙往肚里咽。
各位看官读罢,一定为此鸣不平,毕竟这事发生在郎朗清明的新社会新国家,如何容得下有人如此专横跋扈,还有没有正义可言?
不得不说世间事,最难说的就是公平和公理,世间只有平衡没有公平,所谓的公平就是强悍,世间也无公理,所谓的公理就是不服不行。
然而,事分两面,并非强者恒强,往往伤人一千自损八百,让别人不好过,其实自己也好过不到哪去。
刘忠诚一家就是如此。
刘彤之所以带人对金焕文父女大打出手,并非刘忠诚授意如此,是刘彤头脑简单,意气用事,自作主张,害人害己。
这件事的起因让人唏嘘。
金焕文和金妮向公社派出所公安反映刘忠诚与金妮有染,本来调查组已经平息了此事。可是人为的平息挡不住欲盖弥彰。
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背后的议论是一把无形的利剑,那才是真正能起作用的判罚。
结果,外乱可以平息,内乱却难以制止。
谁家都有三亲两故,况且刘忠诚的上位很大程度上是靠着老婆娘家人的栽培。
刘忠诚与金妮的事爆出以后,坊间议论纷纷,刘忠诚的家里因此爆发了一场内战。
刘彤的母亲从一位在生产大队当民兵的亲戚那里得到确切证实,刘忠诚与金妮不止一次有染,很多次刘忠诚值夜班,半夜三更,金焕文就把金妮送来。
而且,据说与刘忠诚暧昧的女人还不止金妮一位。
别人的话可以不信,自己亲戚气不公,冒着不当民兵的危险把这事告诉刘彤的母亲,这事还了得?
为此,家庭战争爆发,刘彤的母亲和刘彤娘俩一起讨伐刘忠诚。证据确凿,刘忠诚想不承认都不行。
刘彤的母亲是一位烈性女子,得知自己朝夕相处几十年的男人,竟然背着她在外胡搞女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没想到,刘忠诚不知悔改,还对自己的老婆大打出手,就这样,刘彤的母亲伤心欲绝,没把刘忠诚怎样,一气之下,自己吞下了老鼠药,准备寻死。
好在刘彤发现及时,鸡毛和弄嗓子,让母亲把药吐了出来,及时灌汤洗胃,即使这样,刘彤的母亲也是伤害不轻。
就因为如此,刘彤恨死了金家父女,于是头脑一热,不顾后果,纠集几位亲属深夜造访金家,对金焕文和金妮大打出手,既为自己解恨也是为母亲报仇。
刘忠诚的家事随着刘彤母亲的极端行为,刘彤母亲的娘家人对刘忠诚兴师问罪,刘忠诚不得不表态痛改前非。
没死成,离不了,日子还得过,刘家是平息了,倒霉的金家父女被人打了,却不敢声张。
俗话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事最讨便宜的就是二赖子。
金焕文和金妮受伤,除了王奎队长从幸福生产队积累中拿出五十元钱,用于急救以外,包括金家族人都再无人管无人问。
就在此时,二赖子从城里回来,对父女俩百般殷勤,照顾有加,吃的不是问题,用的不是问题,钱更不是问题,金焕文和金妮感激涕零,二赖子成了父女俩唯一可以依靠的大救星。
七天后,金焕文和金妮出院了,金妮除了脸上留有伤痕,身体其他部位基本痊愈。
二赖子为金妮做的一套夏季服装已经做好了,金妮穿在身上立马青春焕发,俨然又回到十几年前,地主家二小姐名不虚传。
二赖子看着心里欢喜,难免蠢蠢欲动。金妮无以回报,当晚,趁着夜籁人寂,主动献身二赖子,而且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