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大队民兵到幸福屯调查牤子离家出走,追查牤子的下落,找小梅问询情况。
小梅妈到西屋告诉小梅,小梅没有言语,她的心里特别堵得慌。
小梅是有涵养的人,来到了东屋,却没有与赵凯和另外两名大队民兵打招呼,甚至没用正眼看他们。
“叶老师,打扰了,我们正在调查何百胜的下落,听说昨晚何百胜临走之前你们俩见过面?”
“见过面又怎么了?”小梅话中带气。
赵凯继续问道:“你俩昨晚分手的时候,何百胜说没说要去哪里?”
“他什么也没说,”小梅反问道,“我还想知道他去了哪里呢?”
“叶老师,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请你理解,不要介意,”赵凯道,”冒犯问一句,听说你俩之间很要好,知不知道他为什么离家出走?”
“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赵凯的一句话触及到了小梅的伤心处,小梅眼泪在眼圈里含着,“牤子哥为什么离家出走,你们心里比谁都清楚,何苦问我,换做你是牤子哥,你会怎样?”
“叶老师,请你不要激动,有些事我可以理解,但这不代表原则,没有证据,我们不能确定何百胜离家出走的真正动机,你是何百胜最在意的人,我们想,他的一举一动很可能对你说,如果你知道他的想法和意图,请你不要对我们隐瞒,这对你和你全家都有好处。”
赵凯虽然彬彬有礼,但态度却十分严肃。
“牤子哥最在意的是幸福大队的父老乡亲,包括你和你们,这才不当大队长几天,你们就这样对他,我说过,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什么都没跟我说,突然就走了,不过,他绝不是要做坏事,他……他……他是不愿再见到我,不想因为家庭出身连累我。”
小梅说到这里,眼泪止不住夺眶而出,掩面扭身准备回自己房间,却被父亲何坤叫住。
赵凯听得明白,这样的理由不能说不够充分,但却不是他们的目的,按照刘支书的指示,一定要找到牤子,牤子只能待在幸福屯,这样在可控范围之内,他们才能放心。
“叶老师,请你帮忙回忆一下,何百胜在临走前有没有什么过激的言论和举动?比如说有什么让你不放心的准备?”
赵凯一句话激怒了小梅:“你们是什么意思?落井下石吗?没想到这世上真有中山狼,农夫和蛇。”
赵凯或许没听说过中山狼、农夫和蛇的故事,但他知道落井下石的意思,顿时很难堪,被小梅一语中的,表情很尴尬。不只他自己是这样,其他两名民兵也是一样。
“叶老师,请别这么说,何大队长在任期间做的那些好事,我们心里都有数,可是,奉命行事,职责在身,我们也没办法。”赵凯很难为情。
“奉谁的命?履行的是谁的责?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们对不起老百姓的事?你们有什么权利怀疑他调查他?”
小梅实在忍不住,流着眼泪怒怼赵凯和两名民兵。
叶坤感觉不妙,赶紧压服小梅:“小梅,不要这样对赵连长说话,赵连长他们是在奉行公事,知道你就告诉他,不知道你就说不知道,你是怎么为人师表的,不要对人这种态度,太不冷静。
赵连长,请你不要往心里去,也请你理解她的心情,何百胜这个人我比较了解他,他的品行是可以信赖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举动。”
小梅妈听叶坤这样说,立马反驳道:“什么叫应该不会,压根就不可能,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人到啥时候不能昧着良心。”
“我也相信何大队长不会做出冲动的事来,但是,他离家出走不开具介绍信,让人不可思议,所以,调查清楚,对谁都好,请你们理解。”
赵凯和两名民兵再问不出什么,做好笔录,又让小梅妈叫来小梅签字画押,又问了小梅妈和叶坤老师一些情况,才算作罢。
小梅为牤子忧心,为自己难过,母亲精心蒸的汤子面菜包,她却难以下咽,只吃了几口。
在这种情形下,小梅无论如何放不下牤子,至少她要知道牤子哥的下落。
想到牤子哥与外公是感情深厚的忘年交,或许牤子哥离家出走的想法和去向,会告诉姥爷也说不定。
天色已晚,小梅却不顾,执意要去东山外公高老头家。
明日是星期日,小梅的弟弟小光正好在家,小梅妈拗不过小梅,只好让小光陪着小梅一起去东山果园。
到了东山果园,小梅一见到外公高老头,伤心的眼泪就止不住了流了下来:“姥爷,牤子哥不见了?”
“怎么?牤子不见了?怎么就不见了?啥时候的事?”
见小梅伤心的样子,高老头虽然疑问,但很沉稳持重。
“昨天晚上的事,李刚说他出去自谋生路了,可是不知去哪儿了,我好担心。”小梅问道,“姥爷,牤子哥一向啥事都不瞒着你,你知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会不会出啥事?现在大队刘支书怀疑他是危险分子,让民兵到处在找他。”
“胡扯!纯属正事不足闲事有余,他刘忠诚怀疑牤子是危险分子牤子就是危险分子吗?身为大队支书没有这么当的,当领导的,怎么能拍拍脑门想啥就是啥?!这生产大队让他们这么搞下去,老百姓没好!”
高老头听小梅说刘忠诚把牤子当成假想敌,很是激动,气不打一处来。
小梅撅起小嘴说:“姥爷,说这些有啥用,我是来问你知不知道牤子哥去哪儿了?他能去哪儿?急死人了,你别打岔好不好。”
“我也有几天没见到这个臭小子了,前几天来把猎枪给我送回来了,我俩一起喝酒,他还真没跟我透露说要走,外孙女,你不用着急,我了解这臭小子,他不会有啥事,去哪儿都错不了,如果真是外出自谋生路,对他来说也是好事,这是他最好的解脱。”
高老头听小梅说牤子出去自谋生路了,没有觉得意外,心里很平静。
“姥爷,你们怎么都这样说?那我怎么办?”
小梅说着说着依偎进外婆马小兰的怀里抽泣起来。
高老头劝说小梅道:“外孙女呀,哭解决不了问题,依姥爷看,你要是真心对他好,就别再想他了,也不要去找他,牤子是正人君子,他十有八九是为你将来着想,才这样做的。
你要想开些,人这一辈子,活着不容易,走一步看一步,不能一棵树上吊死人,要拿得起也要放得下,姥爷说这话,你可能不愿意听,但得面对现实,牤子家庭出身改变不了,你俩的事可以改变,这不是自私,是对你俩将来负责。”
小梅反驳道:“我不需要他对我将来负责,我要他对我现在负责,我想跟他结婚,他凭什么撇下我就走了,这是对我负责吗?”
高老头道:“不这样还能怎样?这叫长痛不如短痛,牤子做得对,人就得拿得起来放得下,姥爷知道你们俩感情好,一时舍不下他,但是再好的感情不能当日子过,你也要学学他,该放就得放下。
你也不用为臭小子担忧,放心,什么事都难不倒他,他肯定有自己的生存本领,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老天饿不死瞎家雀,臭小子自会落地生根,走到哪儿都会是一条好汉。”
听外公这样说,小梅无可奈何,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
到外公家来,听外公的一番话,与邹杰所说的如出一辙,看来,这就是命,命中注定她和牤子哥有缘无分。
小梅深感无助,不知牤子哥现在何处,她始终心有不安。
在高老头家没有久留,小梅连夜又赶回了自己家。自己的卧室,被窝里和枕头边是她毫无顾忌伤心流泪的最佳地方。
且说,生产大队民兵连续调查多日,始终没有发现牤子去向的线索,刘忠诚老谋深算,他经过一番分析,猜测牤子极有可能又去了之前背过煤的小煤窑。
听说幸福屯的李刚去过小煤窑,这一日,刘忠诚责令赵凯和李刚一同骑马去辽河源调查。
李刚找理由推脱,但是,赵凯说这是组织上的安排和命令,王奎队长劝李刚不要意气用事,李刚无奈只好陪同前往。
在去往辽河源的路上,李刚心里一直为牤子担心,担心带赵凯到小煤窑暴露牤子的行踪。
可是,这不是他的主意,他是被动的,没有办法,他又不能把赵凯领到别处。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知道牤子的下落未尝不是好事,免得生产大队刘忠诚等人怀疑他有企图,把他当成危险分子。
不过,最好不要让赵凯知道牤子落脚的地方,如果知道了,就枉费了牤子的一番苦心。
李刚一路都在琢磨如何避免,等到了地方,李刚才知道自己多虑了。
来到小煤窑,还没等走近,李刚和赵凯就被看管人员拦住:“你们是干什么吗的?”
“我们是鹿山人民公社幸福生产大队的,来找一个人。”赵凯直接问道:“老哥,你们矿里最近可有一位叫何百胜的人来过?”
李刚抓住机会,趁赵凯不注意,向矿里看管人员直摇头,暗示他不要说实话。
矿里人看了看赵凯,摇着头十分肯定地说:“没听说有这么个人,最近我们这里没有新人来。”
矿长老王早对矿里人有所交代,无论是谁来找牤子,都说没有这个人,况且,这位看管人员还真不知道牤子的大号叫何百胜。
赵凯补充道:“何百胜外号叫牤子,以前曾在你们这里干过,背过煤。”
“你是说牤子?认识,认识,他可是我们矿里的功臣,去年地震那会儿,他一个人救出两名矿工。”这位看管煤矿的人警觉地问赵凯和李刚,“你们二位是牤子什么人?怎么到这里来找他?有介绍信吗?”
“我们和牤子是一个生产大队的,有事找他,想知道他是不是在这里。”赵凯掏出介绍信让看管人员看。
“牤子兄弟没来我们这里,我们王矿长还准备去你们那儿找他呢。”
听矿里人这样说,李刚猜想牤子一定是有所交代,放下心来。
赵凯感到失望,但不死心,既然来了,他要见小煤窑矿长当面问个清楚。
赵凯道:“老哥,能否引荐一下,让我们见一见你们这里的矿领导。”
“可以,可以,就是你不说,我也会领你们去见王矿长,牤子的老乡来了,王矿长肯定高看你们一眼。”
负责看管的矿里人说着,立马领赵凯和李刚来到矿长办公室。
矿长老王已经发现有外人骑马来造访,其中李刚他见过,知道是牤子的好兄弟,另一人穿着一身戎装,还挎着枪,明显是民兵打扮。此时他正站在办公室门口观察动静。
“这就是我们王矿长,”那位负责看管的矿里人对老王道,“矿长,这两位是牤子的老乡,说是来找牤子。”
“王矿长你好,我叫赵凯,这位是牤子何百胜的好兄弟李刚。”
赵凯拿出介绍信让王矿长过目,老王认识李刚,向他点了点头,李刚借机暗示摇了摇头。
老王笑了笑,接过介绍信看了看,说道:“你们是牤子的老乡?幸会,幸会,屋里请。”
“谢谢矿上,麻烦您了。”赵凯说着,与李刚一起随同老王走进办公室。
“坐,坐,别客气,”老王为两人倒了两茶缸水,用眼睛审视着赵凯,故意问道,“你们跑我这儿来找牤子?牤子不是在你们乡下吗?”
赵凯解释道:“几天前,牤子何百胜离家出走,下落不明,考虑到他曾经在这儿背过煤,所以我们来看看,是否落脚在这儿。”
“我倒是希望牤子能来这儿,可是他没来,我还想找时间去你们那儿拜访他呢。”王矿长煞有介事问道,“怎么还离家出走了?为啥?”
“这两年遭天灾,日子不好过,牤子出来赚两个零花钱也说不定。”李刚担心赵刚说话对牤子不利,抢着说明原因。
“牤子何百胜家祖上是隐藏的大地主,家里被查出窝藏大量金银珠宝,这次被重新划定了地主成分,何百胜曾是我们生产大队大队长,被罢免回生产队劳动,他可能想不开,对组织决定怀恨在心,这次他突然离家出走,没有到生产大队开具介绍信,是不是有什么危险企图,我们不得而知,为了预防万一,所以才到处找他。”
赵凯的这番言辞,说恼了小煤窑矿长老王,王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