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出去。”周砚朝绿柳命令道。
绿柳十分不愿意,但又不敢反抗主子的命令,最后,不甘不愿地出了房间。
房门才刚合上,我头上的红盖头就被人粗鲁地扯掉了。
恣意风发的少年郎身着红色喜服,眉眼间露出的却全是厌恶。
“你就是苏院长的女儿?”少年郎冷声问道。
我的父亲苏言柏乡野出身,二十岁考上秀才后再无寸进,最终,在母亲娘家的支持下,来禾城开了间小书院,人唤一声“苏院长”。
“是……”
我才开口,他就不耐烦地打断了,“行了!我不管你是谁家的女儿,你只需记住,我是被父母逼迫才娶你的。”
我在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谁不是呢!
见我不说话,周砚继续道:“我已有所爱之人,就算把你娶回来,但在我心中琴儿才是我的正妻。”
琴儿应该就是那孙姨娘吧?
我点头表示知道。
周砚见我无动于衷,干脆来了剂猛药,“我告诉你,我已经答应琴儿,除了她之外,再不会碰其他女人!”
“苏云,你在周家得不到我的宠爱,也不会有子嗣,除了一个正妻的名分外,你什么都没有。”
男人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试探性问道:“就这样,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我将周砚的小心思尽收眼底,最后,毫不犹豫地应声,“嗯,我愿意。”
周砚不过十八岁,又被家里人宠地无法无天。
他朝我说了一通狠心话,却发现我根本不为所动,就像拳头打在棉花上。
周砚气地哇哇大叫,“苏云,你怎么这么不要脸!跟了我就得守活寡一辈子,你赖在周家有什么好处?”
他无非就是想激我离开周家。
是!
就冲着周砚对我羞辱,我是可以有骨气地离开周家!
但离开后我又能去哪里?
父母本就嫌我命格不好,我若回去也只会将我扫地出门。
我也可以靠自己,比如给人浆洗衣服、做些绣活来养活自己。
但这种清贫的苦日子早在上一世就过够了!
许是前世太苦,这辈子我只想过好日子!
所以……这周家我是留定了!
我悄悄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眼眶瞬间红了起来,可怜兮兮仰头看着他,“相公,你是想逼死妾身吗?”
周砚虽纨绔风流,却也知怜香惜玉。
果然!
男人被我的模样和话语吓得破防了。
他往后连跳了两下,瞪圆眼睛,结巴道:“你你你,你别瞎说啊,本公子何时要逼你去死了?”
我哽咽道:“出嫁不到一日的女儿若被休回娘家,莫说父母颜面丢失,那女儿也会成为全城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话。”
“谁说休妻了,我,我给你和离书……”
我眼眸积聚眼泪,打断道:“又有何区别呢?”
“世人对女子多有偏见,明明是相公你不要我,但旁人只会说我苏云品德才行有失才会在成亲当日被夫家抛弃,如此流言蜚语一旦传开,我就只能去死了!”
“我……”
周砚还想反驳,我又使劲儿眨了几下眼睛,生生逼出几滴眼泪。
“相公,你说你是父母逼迫才娶了苏云,苏云又何尝不是?”
“同时天涯沦落人,相公既知被逼成亲的苦楚,如今又何必来逼迫苏云?”
周砚瞧我哭,有些手足无措。
他原想着朝我说一堆狠话,便能逼我与她大吵大闹,最后两人撕破脸皮,他就有足够的理由回小妾的房间。
可没想到我完全不接招,还哭着说他逼我去死。
察觉他软了脾气,我又放出重弹。
“相公就没想过,我走了,你的父亲、母亲就不会再逼你另娶吗?”
周砚:“……”
“我知道相公心有所属,我可以保证,我会当好你名义上的妻子,也会善待你的妾室,绝不会捻酸惹醋。”
我对自己的容貌还是有几分自信的,尤其烛火摇曳下,我并不是痛彻心扉的哭,只低头轻轻啜泣着,分外惹人怜惜。
果然周砚的心软了下来。
他在房间来回踱步,最后,抓耳挠腮了会儿,败下阵来道:“哎呀,你别哭了,我,我不赶你走就是了。”
我心中一喜,面上却露出不确定的表情,“真的吗?”
周砚有些不自在,摸了摸鼻子道:“那啥,我先跟你说好啊,我心里头只有琴儿一人,我绝不会进你的房间,你也绝对不能欺负她,你若敢瞒着我欺负她,那我就写休书,直接把你休了!”
“好,我知道了。”我擦干眼泪,发自内心地笑了。
许是我的一番话让周砚对我有所改观,他已不像刚进门时那般臭脸了。
“今晚我不会在这里睡,你自己休息吧。”
说罢,他拂袖而去。
周砚走后没多久,绿柳就进来了。
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朝她浅笑道:“卸妆休息吧。”
折腾了一天,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绿柳似想说些什么,但见我并无伤心之色,便默默地上前帮我拆下钗环。
一夜好梦。
第二天,周砚没有宿在我房里的事就在周家宅院里传开了。
一时间,下人们议论纷纷。
他们说我笼络不住相公的心,嫁进来就独守空房,也有说我被个妾室欺负,以后怕是日子难过了。
绿柳听了这些话后很生气,我却淡定地唤她过来为我梳妆。
新婚之夜,周砚宿在姨娘院子里这事看似我被人冷落,但只有我知道,能让周砚顺利接纳我这个正妻已是赢了一大步。
而且,周砚从来不是我要攻略的人,我真正想要拿下的是周老爷和周夫人。
如今周府周老爷掌管外面的生意,周夫人则执掌家中中馈,周砚缺银子了都得跟他们要。
讨得周砚欢喜有什么用,讨得周家二老的欢喜才能得到实打实的好处!
梳妆完毕,我领着绿柳去公婆的院子奉茶。
昨日戴着盖头不曾好好看,如今一瞧,才发现周府不愧是禾城首富,院落真真是雅致又奢华。
假山流水、小亭古树、水榭楼阁,极具江南之色。
从我所居的如意院出发,穿过长长的抄手游廊,又经过穿堂,这才到了公婆居住的正院—水榭苑。
水榭苑是周府最大的院子。
潺潺水流从假山处流淌下来,池中还有各色锦鲤,正屋廊下挂着各色鹦鹉鸟雀。
正屋守门的丫鬟见我过来,掀开帘子朝里头喊道:“老爷、夫人,少夫人来了。”
我领着绿柳走进去。
“儿媳给父亲、母亲请安。”
我正要行礼,周夫人也就是我的婆母,她伸手扶住了我。
“好孩子,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我们周家没有这么多的规矩。”
婆母说着,拉住了我的手,一脸心疼道:“昨日真真是委屈你了。”
我忙摇头,放低姿态道:“母亲言重了,能嫁进周家,是儿媳的福气。”
我说的是实话。
前世我嫁给沈墨青,别说奴仆了,就是睡个好觉都成奢望。
白天是干不完的家务活计,晚上还得伺候沈墨青那故意瘫在床上的老娘。
偏那老娘还习惯磨搓人,每每到了晚上便叫唤个不停,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如厕,总之就是不让你睡觉。
左不过嫁去两年的光景,我便瘦得只剩骨头,还长出了白头发。
哪像现在,一觉睡到大天亮,吃饭、睡觉也有人伺候,真真是不要太爽呦!
婆母见我面露真诚之色,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我们家砚儿何德何能,能娶到你这般好的媳妇!”
说完,她摘了手腕上的玉镯给我戴上。
镯子圆润细腻,翠绿深邃,定是价值不菲。
昨夜的独守空房也算是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