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辟疆,你的骑术怎会如此差劲?哈哈哈!”
“哼!我可是要立志做大鸿胪的,平日时间自是都用来学史了!倒是你,堂堂大儒侍讲少师之孙,竟连字都认不全,不丢你赵家的脸?”
官道上,两骑并行。
一骑,是玉树临风的翩翩佳公子,骑术精湛,面带些许奚落。
另一骑,是个皮肤黝黑长相英武的壮汉,因骑术不佳而面露窘迫。
翩翩公子稳坐马背,抽出腰间长剑,直指前方,眸中满是精芒,白净俊秀的脸上满是自信。
豪气干云道:“谁规定出身大儒世家,便要醉心文学?我赵安邦偏偏就要做个大将军!”
顿了顿,又强调道:“镇北将军!”
他于马上一剑挥出,一道剑气离剑,斩断了路边的一棵小树。
“北原狼蛮,将皆亡命于此剑之下!”
另一马上,因骑术不佳窘迫到愈发脸黑的壮汉,突然咧嘴一笑。
“嘿嘿!等斩尽狼蛮,收复北原三府,我便持节出使各国,重振我大汉国威!”
两人相视,皆是豪情万丈地大笑起来。
两骑身后约五里路,有两驾大车,缓缓而行。
当先一辆奢华大车上,摆了一副棋盘。
其上黑白交错,正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战争。
侍女雪待跪坐在棋盘一侧,手中端着一个摆放着各种新鲜水果的果盘,竹签插在水果上,宛如一幅艺术品。
小心翼翼地将那插满竹签的水果,先喂苏休,再喂苏煦。
她的动作轻柔,看向苏休的眼神中满是关爱。
安坐棋盘两侧的两兄弟,则心无旁骛地执子对弈。
侍女花笺跪坐在燃着线香的香炉旁,手中团扇优雅地轻摇着,将香雾均匀地扇向轿内。
轿门处,有两个跪坐的婢女,她们手中各持一柄精巧的拂尘,不时轻扫轿门,驱赶着靠近的蚊虫。
其后的第二辆车,外观虽然不及前一辆那样奢华,却也极尽尊贵。
车身采用名贵紫檀打造,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每一道线条都流露出匠人的匠心独运。
轿厢内铺着柔软绒毯,座椅是丝绸制成,触感细腻,柔软舒适。
轿内摆放着一条精美茶几,其上放着精致的茶壶和茶杯。
轿内还挂着一幅幅精美的画作,画中描绘着山水风景和花鸟鱼虫,给人一种宁静而美好的感觉。
细看其上落款,皆是“苏休闲笔”。
轿内还摆放着一些名贵的香料,散发着迷人的香气,让人心情舒畅。
此时的轿内,正有几个侍女依靠着轿厢,在闭目歇息。
两辆大车之后,是一队随行骑兵。
他们骑着高头大马,马蹄声声,踏起阵阵烟尘。
脸上满是坚毅,眼神警惕,随时准备着应对任何突发情况。
身上那明亮的盔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显得威严而庄重。
其实,此一行,并不符合太孙出行的威仪。
但却已是苏休尽最大努力所争取的低调了。
按照他所想,就该一人一骑,闯荡江湖。
剑已配妥,出门便是江湖!
但那,纯属幻想。
四大侍女,外加八个婢女照顾衣食行居,这是池漱玉绝不妥协的标准。
那一队护卫骑士,是老爷子筛选禁军中的精英所组建的护卫,他们未来也将是东宫亲卫。
至于两辆车辇,则是赵家与左家贡献出的。
既然都已有如此配置了……
那再带个苏煦,好像也不是问题。
于是乎,四弟便被带出来了。
有了棋心通明,宏观看局势,微观识人心的苏休,也算是看透了。
那皇帝位,自己是推不掉了。
懂得越多,看得越透,苏休就越难狠下心去拒绝那皇位。
老爷子精心布置了诸多手段,尽等着自己继位……
如何能拒绝?
除非是将这大汉,置之不理。
但,这大汉,是老爷子的毕生心血啊!
怎能寒他心?
不止是老爷子,还有群臣,还有百姓,还有家人……
这就是源自滚滚大势的裹挟!
苏休也看开了。
既然无法拒绝,那就顺其自然,暗地里则好好培养四弟。
有四弟在,即便是自己去追求大道,也可安心当个甩手掌柜。
待乾坤已定,还可将这皇位传给四弟……
苏休带苏煦出门这一举动,可是喜坏了李翠儿。
此行在外,若是有个什么意外,那皇位岂不是要落到苏逊的头上?
六婶倒是乐见如此,丝毫不担心自家儿子的安危。
她看得很是通透,苏休作为老爷子最要紧的宝贝,绝不可能有危险。
甚至比待在宫里还安全!
“殿下!”
车外,传来赵安邦的声音。
“再行十余里,便是威远府的地界了。”
轿内,执子正纠结的苏休,闻言轻吁了一口气。
“终于到了!”
威远府与京兆府相邻的当先一郡,便是麓安郡。
进了麓安郡,再行百余里,便可到此行的最终目的地——临江县。
镇江源自扬州,自北而下,进入神州地界后向南蜿蜒八百里,而后直直向西,流入麓湖。
麓湖是个不规则形状的大湖。
湖沿自北向东倾斜,于地图上看,像是东北角缺了一块。
这缺了一块的东北角,与直直向西流的镇江,正好形成了一个夹角。
这个夹角,便是临江县。
这是个富县。
水路四通八达,三教九流齐聚。
据闻,那位因苏休到来而升了官的临江前县令,对自己的升迁极为不满。
苏休将手中黑子扔回白玉棋奁中,起身展颜道:“小煦,要不要出去驰骋一番,舒展舒展筋骨?”
苏煦抿嘴望着棋盘上一片大好的形势,恋恋不舍的挪开目光,强颜欢笑道:“兄长可是打算先一步进临江县看看?”
苏休点头,“如此,才能看到一些别人不想让你看的东西。”
“而且,我已想好,车驾与亲卫就留在京兆府内,连这威远府也不进。”
说着,苏休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笑道:“我,就是个毫无身份背景的新任县令。”
苏煦沉吟片刻,建议道:“兄长还可以跋扈一些,贪婪一些。”
“这样,那些藏在暗里的手,早晚与咱接触。”
苏休点了点头。
四弟这脑瓜子,天生是玩政治的料。
怪不得只学了两年棋,就比自己这满级的弈棋还强。
唉!就算技能满级,最终的表现还是要看人的潜力与天资啊……
苏煦留恋地将手中棋子放入棋奁,“左辟疆可为县丞,赵安邦便是县尉。”
随后起身,一手横在胸腹,一手负于身后,淡然道:“县中三官,皆为心腹。”
“如此嚣张,想必足以让兄长备受轻视了。”
苏休摇头笑道:“这县令可是我花重金买的官啊!”
“又怎能不为所欲为?”
“我举贤不避亲的小主簿,你怎么看?”
苏煦便垮了小脸,一脸忧心道:“以我这稚子为县府门长,如此嚣张会不会太过了?”
苏休冷笑,“我还嫌不够呢……”
心里的话,苏休并未说尽。
他此行可是奔着江湖来的。
这县令,早晚都是四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