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远讲完了八方馆里花娘的生辰宴,又命人拿出一幅画,展开之后竟有一丈长。

“回禀皇上,此为崔十二郎所作的《生辰宴》请皇上一看。”

这幅画分为五段。

《宴会初·落座》刻画出宴上宾客三教九流且互不相熟的状态。

《祝寿》酒过三巡,众宾客明显更熟络起来,一起为花娘月牙敬酒。

《宴上冲突》把县尉的倨傲及宾客的反应刻画的淋漓尽致。

《群力群策》众人在热烈讨论着某件事。县丞感激地朝众人一拜,而县尉神色动容。

最后一段《畅饮》原本倨傲的县尉加入宴会之中与众宾客一起开怀畅饮,其乐融融。

皇上甚爱此画,看了两刻钟应不能够。

“此画确实堪比《韩熙载夜宴图》。韩熙载宴乐奢靡,此画描述得却是民、商与小吏一起造福州县。其立意却不是《韩熙载夜宴图》所能比的。”

“皇上所言极是。”

皇上还在看画。

“这幅画花了多少银子?”

“回皇上九千六百两乃蓝玉所购,知皇上爱画便将此画献上。”

“江南的茶庄还他一半,朕不占他便宜。”

“皇上宽和是万民之福。”

皇上的目光在画上搜索。

“对了,那丫头呢?朕看了数遍怎么没找到她?”

王远闻言立刻抽到皇上身边,指着第一段画一个穿着深褐色儒裙头发盘起作妇人打扮侧身倒酒的女子。

“皇上,您看这位就是。”

皇上再去看第二段画,那女子依旧在侧身给宾客倒酒。

第三段画主要刻画的是陈炎,那女子站在陈炎对面只有一个背影。

第四幅画主要刻画刘县丞拜谢诸位宾客。那女子悄声退到门边。

第五幅画那女子并未出现。

“行了,你们先下去吧,朕再看一会。”

王忠和王远一起退下。

回到王忠的住所,王忠从怀里掏出鞭子抽在王远身上。

他阴沉个脸说道,“长能耐了?不是让你把人杀了以绝后患吗?现在可倒好,还在陛下面前过了明路。”

王远“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挨了数鞭之后,才道:“干爹,当日竹心出嫁,陛下命东厂暗中跟随,若是遇见宵小绝不姑息。”

王忠可没那么容易打发,鞭子抽得更狠了。

“可陛下也说那丫头行事张扬,不得善终也理所应当。

你不也揣摩陛下不想让竹心顺利嫁到西北吗?

你不是说恩宴过后宋家搁置小侯爷和徐小姐的婚事,后徐小姐另嫁他人。竹心一死,徐、宋两家必生嫌隙吗?”

“干爹,事实亦是如此啊。徐家操办竹心葬礼不让宋家插手,就是最好的证明。

儿子也给下了令,一路西行,途中给竹心机会逃跑。竹心若逃立刻杀之。可竹心未逃,说明什么?”

王忠放下鞭子,心思转了转。

“你想说竹心早知此事,所以不逃。那皇上突然问起此事,怕是早已知晓。今日你提及雅城筹款修城墙的事,陛下竟然没问为何州县无钱需要民众筹款。”

王远点头。

“陛下不止东厂一只耳目,赈灾款是大皇子亲自送的,西南是孙家的地盘……”

“西南的水确实深,不过竹心此人变数太大,多派些人看着。”

“是。”

一身是伤王远从王忠那离开,看着西南的方向,冷笑一声,这世道没人过得容易。

七月初六,西南雅州八方馆。

接到知州亲笔题字的周妈妈笑得合不拢嘴。

“哎呦呦!‘风尘侠女’说得可是咱们?”

竹心在旁边陪着笑,“字是送给咱们的,咱们自然就是。”

那日十二郎开始作画,一画就是一天一夜,中间只睡了一个时辰。宴会上每个人的神情仿佛刻在他的脑子里,让人无不惊叹。

竹心对刘县丞说,画在没卖出之前,不如一直展示在八方馆里。

竹心又请刘夫子为此画作序。刘夫子自然求之不得,洋洋洒洒写了九百个字。这场盛宴里有为国为民的官吏、重情重义的花娘以及各行各业却深爱雅州的民、商。

此画此文一出,八方馆名号彻底打响,很多外州人慕名而来。后十二郎的画顺利卖出,加上几天所得善款一共一万两千两。

周妈妈有些好奇,“你为何非要知州的字呢?”

刘大人说知州大人可以满足她们一个愿望。当时周妈妈是想免些税收,可竹心却想要知州的字。

“连修城墙的钱都需要民商捐款,州里肯定是没钱。若我们提出减税,知州大人虽然也能答应但心里肯定不高兴。

可有了这字就不一样了,挂起来就是我们的招牌。咱们算是跟官府搭上线了,可比减少税收划算多了。”

周妈妈点头,“那倒是。”又跟旁边的人说道,“赶紧给我挂到大堂里,这块匾就是咱们八方馆的护身符了。”

竹心暗自叹了口气。

这可不是护身符,这是催命符才对。

民商合力修城墙,还被作在画里,写进文章传扬出去。知州愿意题字觉得这是好事传扬出去他脸上也有光。

但孙节度使如今可是被架在火上烤呢。

雅州与大理,吐蕃诸部接壤是西南十一州最重要的州。如今州里没钱要靠画师卖画,花娘都出了银子。此事不光全国皆知而且还会流传后世。

节度使的脸面呐。

要不怎么说边陲之地民风淳朴呢?大家都没想这么多还以此为荣。

如果雅州不是生存类综艺节目,那位知州大人恐怕得被孙节度使穿小鞋了。

这八方馆以后可有热闹瞧了。

在狂风暴雨还没来临前,竹心决定先把这两天的恩怨清一清。

跑堂胡贤来到竹心的屋里。

他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皮肤黝黑。一双眼睛滴溜转,一副奸猾之相。

此刻他满脸堆着笑。“姑娘找我,可是有什么事要办?”

几天前这位莲儿姑娘刚卖到八方馆,貌不惊人又无才艺。谁能想到短短数日这姑娘就能在八方馆里混得风生水起,连刘大人面前都有几分面子。

竹心两世为人拜他所赐,来西南这么多天没睡过一天床,每晚都睡在衣柜里。

竹心笑意不达眼底。

“你不是说这屋子不干净,要陪我睡吗?”

胡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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