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三的康哥城。

竹心扛住了压力在那个不知道谁编造的故事里从容不迫地走了下去。

孙大郎挺着胸脯,对着李立尊放狠话,颇有当年汉使之风。

“督主不必担心,见你我一直不归。我爹必然会来救我们。到时西南大军压境,我倒要看看尔等如何自处。”

本来宴会将散,竹心打算收拾收拾回去睡觉。孙大公子非要给自己加戏。

竹心拉拉他的袖子。

“大公子,这儿跟大理不一样。”

孙大郎继续瞪着眼,看着李立尊。

“哪儿不一样?吐蕃如今分裂,实力还不如大理呢。”

他就不信了,高华会怕,李立尊不怕。

竹心叹了口气,为孙大郎科普。

“过几日孙大人见我们许久未归便遣人到康哥城来。到时候论逋只要诧异地说,我远方的朋友们不是早就走了吗?怎么没回去吗?不能啊。”

这时竹心还学着李立尊的口音,在线演绎装傻充愣。

“然后经过论逋查证,原来大公子等人出了康哥城被吐蕃的一个小部落杀了抢财物。论逋知道此事大发雷霆是誓要为大齐的朋友报仇雪恨。最后把那小部落头领的人头献给孙大人。您看这事不就了了。”

孙大郎没想到事情还能这么操作。

“这骗人的鬼话,我爹才不会相信呢。”

“如果是孙大人不信,依旧发兵吐蕃。吐蕃的舅舅西夏还有吐蕃的舅姥爷大辽会发国书给陛下,指责节度使大人。虽然儿子死在吐蕃,角罗部落也被其报了仇了,你们还要攻打角罗是不是太咄咄逼人了?是不是觉得角罗部落没有亲戚撑腰了,云云的。”

竹心拍了拍孙大郎的肩膀,“之前那套在大理有用,在这儿没用。”

李立尊和魏二爷对视眼,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孙大郎咽了咽口水,完了,这不全完了吗?他就不该跟过来,京城这口汤可不是想喝就能喝到的。

“这这这…”

而那边竹心说道,“既来之则安之。听下人说明日康哥城举行篝火会。论逋,您的这些大齐的朋友们可以参加吗?”

李立尊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魏二爷,见他没说话。

“那是自然。朋友们,请。”

“都说入乡随俗。给我们找几件您这边的衣裳吧,明天我要惊艳全场,美美哒。”

孙大郎拉着主心小声说道,“咱们现在被囚禁呢。”

竹心眨眨眼,“囚禁嘛,我最擅长了。像东厂的天牢啊,锦衣卫的昭狱啊,大理的秋水山庄啊,吐蕃的康哥城啊。我当囚犯可都是有口皆碑的,从来没有逃过一次跑,都是被人送回去的。”

孙大郎:“……”

魏二爷看着关竹心,这不是他们第一次交手。但这是他们第一次正面交锋,在所有事都被猜中且深刻的知道自己的劣势,还能这么淡定,确实非常少见。

她手里一定还有其他的底牌。

会这么想的,不光只有魏二爷。

竹心来康哥城的第二天。

“督主,昨夜睡得可好?”

“论逋费心了,昨夜睡得极好。”

竹心穿着藏裙,戴着藏族的头饰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

李立尊当然不会把她当成一个小姑娘。毕竟昨天这丫头还要成神呢。

竹心事他听到过不少,如今见她气定神闲,谈笑自若,可不像是个简单的人物。

李利普一脸严肃地说道,“丫头,你昨天说的话我不信。”

竹心突然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我也不信角罗赞普是佛子转世,重要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角罗虽然是个没有实权的窝囊废。但他作为王室后裔,佛子转世无人可替代。

李大人虽然在角罗部落只手遮天,处境却还不如角罗。”

李立尊笑里带着杀气,“何以见得?”

“若魏二爷代表西夏选了温奇大酋把你踢出局,这出戏不也能接着唱下去吗?”

李立尊指着竹心就差破口大骂了。

“你不用挑拨离间,等我剿灭漯河部落,就是你们的死期。”

“我的生死李大人不一定能做得了主,还是听听魏二爷的主意吧。李大人与其生气,不如多攒些筹码。只要你的筹码够多,就算身陷囹圄也会客似云来。”

竹心说罢笑着看了下门口,李立尊转身看见是胡贤,便拂袖而去。

胡贤冷着脸进来。

“想到过会有今天吗?”

竹心点头,“干我们这一行的就是有今天没明天。”

胡显指着自己。

“你一个京城大官又密使又督主。没想过会折在一个泼皮手里吧,后悔吗?”

竹心垂着眸诚恳地说,“都怪当初我只给你一百两。我要是给你五千,你也不会被一千两打动。是我不对。”

作为一个背叛者,胡贤现在很迷糊。怎么也应该打两个耳光,泼杯茶啊。怎么被人背叛之后还从自身找原因呢?

胡贤咳嗽了声,“这里的饭菜还吃得惯吗?”

竹心叹了口气,“谢谢你还挂虑我,吃不惯又有什么办法呢?这里又没有中原的饭菜。”

“那我去给你做去。”

那边饼姐倚着门框指着胡贤。

“哎,你干什么呢?让你来,是让你来当厨子的?”

胡贤,“……”

竹心白了饼姐一眼。

“吵什么吵,只会跳舞的小废物。”

胡贤,她只对我温柔。

魏二爷拍了拍手掌,“督主果然好手段。”

竹心捂着嘴笑了笑,“二舅,您别取笑我了。”

“二舅?”胡贤一脸茫然地看着竹心。

“可不是,都是实在亲戚。你去做饭吧,我跟我舅好好聊聊。”

胡贤觉得他只适合当个厨子。

饼姐和胡贤走后,屋里只剩下关竹心和魏二爷。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竹心深以为然,“您说的没错。当年刘邦杀了一条蛇,说那条蛇是白帝之子。您信吗?”

魏永贤,“……”

竹心想了想,“昨日我说你不信。今日我换套说辞,其实我根本不是什么西厂都督。”

“但密档里写着你是,难道皇上会帮你作假?”

“皇上帮我作假是为抓你。我昨日佯装诧异,其实早就知道你没死。”

魏二爷冷笑了声,“我的死局天衣无缝。你不可能知道我没死。”

魏二爷的话可把竹心难住了,如果不是小侯爷这个外挂,她也不可能知道他没死。

没关系,解释不了的上玄学。

“你可能不知我精通道法。之前为你卜了一卦。知道你活着还会作乱,才与陛下定下此计。”

“所以说李唐是怎么改得运呢?”

竹心,“……”

没人信,没人信,说啥都没人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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