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
只是想宣泄一下。
二皇子用伤痕累累的手拍了拍裴舟的肩膀：“哭吧，哭出来就好受多了。”
他虽然声音带了哽咽，却没有哭。
因为他的眼泪已经哭干了。
刚刚记事起，他就知道宫里的人会吃人。
他的衣服会有奇怪的味道。
他把宫人送来的糕点喂荷塘里面的鱼儿，鱼儿翻白飘在了水上。
他的床上经常爬满了毒虫……
他向父皇告过状，每次都会死人，但接下来的情况会越来越糟，甚至有人想要把他推进井里。
而且，父皇也越来越不耐烦。
从那以后，他就知道只有装傻才能活下去。
再后来，外祖父部族里面有人混进了宫里，他才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有了遮掩容貌的面具，也能偷偷的修炼。
也是从那时候起，他才知道自己有一个孪生弟弟，被外祖父用秘法封住了血脉，然后趁乱送往了人族。
而外祖父的部族，早就被人血洗了，只活下来极少一部分人。
他活着只有两个目的，报仇和寻找弟弟的下落。
只是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弟弟，显然弟弟过得很好。
因为他眼里有光，那是在爱的环境下才能拥有的东西。
是他永远没办法奢望的东西。
这就足够了。
仇恨由他一个人背负就可以了。
弟弟只需要开开心心的活着。
凤溪见他神情坦荡不像作伪，心里松了口气。
她还真担心发生兄弟阋墙的事情。
这时，二皇子笑着对她说道：
“凤溪，多谢你！要不是你，我们兄弟二人恐怕短时间内没办法团聚。”
凤溪一听他这话就知道他之前是故意露出来的破绽。
也是，演了这么多年都没人发现，怎么可能短时间就有这么多破绽。
没错，二皇子就是故意露出的破绽。
隐忍这么多年，他一直在等一个契机。
凤溪一个人族能够堂而皇之的出入皇宫，还有独孤院长给她保驾护航，要么她身份不简单，要么有特殊的手段。
另外，她一个人族不会无缘无故来见他。
再联想大皇子之前说的孪生兄弟，他心里有了一个猜测，凤溪一定和弟弟有关。
所以他决定赌一把！
凤溪笑眯眯的说道：
“二皇兄，你说这话就太见外了！
你，我，二师兄是亲兄妹，用不着谢来谢去！
二皇子懵逼了！
亲兄妹？
难道当初娘生的是三胞胎？
转瞬他就觉得自己这个想法简直荒谬至极！
别的不说，凤溪这年龄就对不上啊！
这时，裴舟哽咽着说道：
“小师妹一直拿我当亲哥哥对待，可不就是咱们的亲妹妹？！”
凤溪摇头：“我说的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妹！我就明说吧，我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裴舟：“……”
二皇子：“……”
又是父皇欠的风流债？
他们正懵圈的时候，凤溪说道：
“我感觉餍皇陛下是我的父皇，餍皇陛下也感觉我是她的闺女，所以我们父女就愉快的相认了！
这是多么感天动地的父女情啊！”
裴舟和二皇子：“……”
这玩意是“感觉”的吗？！
二皇子的心思比裴舟要细腻很多，当即问道：
“你做出了什么许诺？”
他那个父皇看似深情，实际薄情寡义，他的眼里只有利益
凤溪一定是许诺了什么条件，才会让他认了凤溪当闺女。
“二皇兄，我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我许诺父皇帮着他修建魔神殿。”
二皇子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哪怕他一直被关在院中，他也知道修建魔神殿有多凶险！
毕竟当初的左右护法就是被劫雷劈死的！
裴舟当然知道凤溪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为的就是他！
他笑了笑：“小师妹，以前我不愿意留在餍族，是因为我不知道自己是餍族。
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我是餍族的皇子，我不留在这里去哪里？！
最关键的是，我哥哥在这里，我哪也不去！”
凤溪噗嗤一笑：“二师兄，在演技这方面，你得多和二皇兄瞧瞧，你这谎话连三岁的小孩都骗不了！
行了，不就是修建魔神殿吗？多大点事儿？！
瞧瞧你们一个两个的，就好像我要嗝屁了似的！
再说，于公于私，魔神殿这差事我都得接下来！
我那可亲可敬的父皇允诺，魔神殿建成之时就是人族和餍族签订万年友好盟约之日。
于公，我作为人族楷模，当然得抓住这个机会啊！
于私，虽然你们两个都是父皇的亲儿子，但是没有我讨人喜欢，不做出点成绩怎么立足？！
魔神殿就是最好的机会！
对了，我先插一句，二皇兄，你装了这么多年的傻子，过足瘾了吗？！”
二皇子：“……”
你这话很欠揍啊！
凤溪笑眯眯的继续说道：
“我就是调节一下气氛，你们两个一模一样的脸都那么感动的看着我，我有些受不了啊！”
裴舟和二皇子：“……”
小师妹总能把感动的场面变得哭笑不得。
凤溪继续嘚啵嘚：
“二皇兄，你当初装傻的主要原因就是餍后势大，如今大皇子更是受到父皇的器重，你不做点惊天动地的事情根本没办法和他们抗衡。
一旦魔神殿建成，我在给你弄点先祖赐福或者塔灵赐福的名头，你在餍族民众中的声望就起来了……”
二皇子心里涌起一种陌生的情绪，胸口发涨。
原来这就是被人关心，被人爱的感觉啊！
皇宫里面没有一个人关心他，哪怕那个外祖父部族的人也只是把他当成复仇的工具而已。
灌输给他的全都是仇恨和阴谋诡计。
孩童在这样的成长环境下长大很容易变得偏执疯狂，好在他还有弟弟这个念想，所以心里始终留着一处柔软。
现在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小姑娘却真心实意的替他筹划，替他着想，仿若他黑暗的生命里面的一束光。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泪流满面。
原来哭干的眼泪遇到爱也会重现。
他极为郑重的给凤溪行了一礼：
“凤溪，你对我形同再造，将来若有用我之处，我赫连清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凤溪一呲小白牙：“也用不着赴汤蹈火，直接给钱就行！”
二皇子：你这么直接真的好吗？！
既然她喜欢钱，那将来就给她钱！
有多少给多少！
凤溪还不知道给自己弄了个移动的搂钱耙子，问二皇子：
“对了，二皇兄，你想好怎么变正常了吗？
是撞墙，割腹还是跳河自尽？”
二皇子：你就不能想点正常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