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袁波的话音落下。
二胖顿时浑身一震,抬起头。
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袁波。
“那事……你都知道了?”
袁波吐出口烟,笑了一声。
“我又不是傻子。”
“胖叔,你真当我一点都感觉不到吗?”
二胖闻言,咬了咬牙。
看来这次……小波是认真的。
连二胖都不叫了。
直接按岁数喊胖叔。
恐怕……是瞒不住了啊。
二胖叹了口气,最终整个人都蹲到柜台底下,翻翻找找。
袁波耐心地等着。
半根烟过后。
二胖终于起身,从柜子底下拿出一个盒子。
那种老式的曲奇盒子,一般人家会放些针线杂物什么的。
外壳都已经掉漆了。
袁波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这是什么?”
二胖叹了口气。
“你要找的东西,就在这。”
袁波抿紧嘴唇,拿过盒子。
缓缓打开。
片刻过后。
袁波没发火,只是扫了二胖一眼。
“不是这个。”
二胖又惊又怒:“不就是偷你几个溜溜球么,至于吗?”
袁波没吱声,只是盯着二胖看。
烟很快烧到末端。
二胖重新拿起手机,低下头一副混不在乎的样子。
“不是这事就早点回去得了,早点睡觉明天还得上班呢。”
“我继续打游戏了啊。”
说完,二胖打开游戏的音效。
噼里啪啦的技能特效声传来。
袁波也不急,干脆拉了把椅子,坐在二胖身边等。
二胖手上动作不停,看似极为专心致志地打着游戏。
足足十分钟之后。
这局游戏结束。
二胖才缓缓抬起头。
“小波,要不要一起?”
话音落下。
袁波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只是慢悠悠点了根烟。
看这样子,二胖还是不想说。
但……
自己最不缺的,不就是耐心吗?
从一开始到现在。
这段日子,俨然已经不短了。
所有能蒙的住自己的。
都试图把自己蒙在鼓里。
现在,自己直接怼到脸上问。
还差这一局游戏,两局游戏?
这样想着,袁波非但没有生气。
反而笑了一声。
这一笑。
笑得二胖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
给小波气成啥样了?
如果和平时一样,两人拌两句嘴。
小波踢一脚打一拳,摔摔打打地走出去。
那就说明今天什么事都没有。
可现在……不好说!
很明显,这不是今天能浑水摸鱼说得过去的情况!
还打毛游戏了。
打不下去啊!
这样想着,二胖收起手机,深吸了一口气。
看向袁波。
“小波,这事,你还得问师父。”
袁波点了点头,深吸一口烟,起身。
二胖见他要出门,补充了一句。
“对师父好点。”
二胖叫的,是师父。
而不是“你师父”!
很多细枝末节,自己好像方才注意到似的。
这样想着。
袁波道:“我知道了。”
说完。
袁波一步一步,走出北门街。
回头看去。
黑沉沉的一片,老旧的路灯失去效力,渲染不进丝毫光芒。
可……
这条生活了十几年的街道。
此刻却在袁波眼里渐明。
黑暗中几不可见的轮廓,愈发清晰起来。
从街尾到街头。
“小波你来,胖叔请你吃冰棍,诶你过来,有好事!”
二胖穿着一件白背心,站在小卖铺门口。
“袁波,老师今天给我打电话,说你欺负同学?”
李丰年拦在袁波回家的必经之路。
“哈儿哟,我说这副牌红中怎么少了,小波你给我站那!”
马光荣抓着一副牌,急火火地从麻将馆冲了出来。
“姓马的不就一副破牌吗,叫唤什么?”
师父踩停收破烂的三轮车。
“嗨你给我下来!那是客户订的桌子!眼镜还我!”
卢贵树站在家具店门口,急得跳脚。
“小波过来过来,把药喝了就不疼了,听话。”
赵长空端着药碗,围着院子里转了几圈都没找到自己人。
“小色胚子,这么大点岁数就知道三姨娘好。”
纸扎店门口,三姨娘笑眯眯抱着自己。
“头正,颈直,含胸,收腹……袁波马步扎好!”
杀猪店的小院里,刚叔拿着一根木棍,眼神凌厉……
“……”
一幕一幕,历历在目、恍若在昨,声声如在耳畔。
深吸一口气,回头。
袁波迈步,走出黑不见影的北门街,迈步向前方光亮的街道。
……
片刻后。
十里镇医院。
此刻,已然是深夜之中。
但医院里,灯火通明。
站在袁正道病房外的走廊里。
袁波本欲敲门的手顿住,深吸一口气站在原地,竟然没有第一时间闯进去。
说实话。
事已至此。
如果袁波再猜不出来师父身份不凡,说他是傻子,他也认了!
可。
师父会说吗?
会说几分?
和三姨娘一样打太极?
还是会和竹筒倒豆子一样,悉数交代?
袁波苦笑了一声,缓缓敲了敲病房的门。
没人应答。
这个时间,袁正道应该已经睡了。
可。
袁波还是想知道。
很急。
自己寿命所剩无多,最后一段日子,袁波半天也不想过得稀里糊涂了。
推开病房的房门,顿时间。
袁波一愣。
房间里灯光大亮。
袁正道坐在床头,双目有神,哪有半分睡意?
缓缓转过头,袁正道看着袁波笑了。
“来了?”
袁波点了点头,随后朝着袁正道的方向走过去。
袁正道伸手,摸了摸袁波的头。
“小波,在外面受委屈了?”
袁波深呼吸,强行压抑住险些冲出眼眶的泪水。
“不委屈,就是许多事情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