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命祭山？”袁波下意识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麻姨似乎不愿意解释：“总之，因为常文轩，我同时失去了这个世界上和我最亲的两个人。”
“我从万蛊窟死里逃生的那一刻，师父死了。”
“孩子也没保住，我当场昏了过去。”
“那一瞬间，我发誓——”
麻姨如同回光返照一般，双眼猛地凶戾起来。
“我发誓，要让常文轩受到代价！”
“万蛊噬心，只是肉身之痛。”
“哪怕他的亲生女儿死，恐怕也抵不上分毫！”
“更何况我还害死了师父，就算不是伤心过度，那个常文轩的孽种——！”
一边说着，麻姨浑身颤抖，哽咽不已，一副说不下去的模样。
常湘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早已经是眼泪连连。
“麻姨，我，我不知道，早知如此我……”
“你什么你？！”
胡佳楠猛地喝了一声！
“你知道我们折腾了一大通就是为了你？！”
“你愿意死，你他妈的不早说，我早拎着你去找麻姨负荆请罪了！”
“我们这帮人出生入死的保住你这条命，合着你还心甘情愿的是吧？！”
常湘闻言哆嗦了一下，手指紧紧扣着地面，说不下去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另一边的麻姨咳了一声，再次吐出一口血。
随后重新脱力地躺在地上。
“要杀要剐，随你们吧。”
冯雪薇抿紧了唇，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袁波……”
袁波冷声道：“你要给她求情？”
冯雪薇闻言，低着头，神色挣扎。
而袁波的内心又何尝不是！
他操纵阴兵，本来就不用开口下令。
可此刻，阴兵围着麻姨，即便手中武器指向要害，也迟迟没有落下！
杀，还是不杀！
不杀，麻姨害了那么多无辜人，的确该死！
可杀……
到现在为止，学校里没有一个人真的死于虫灾！
何况根据常湘的描述，麻姨当初没多久，就找到了常家。
可从始至终，麻姨都没有真的对常湘下手！
袁波呼出一口气，心内纠结万分。
而就在此时。
高寒东猛道：“你下不去手，我来！”
一边说着，高寒东猛地蹿上去，两只手扣住了麻姨的脖子。
麻姨连挣扎一下都没有，只是静静地看着高寒东。
眼中无悲无喜。
没有平日里的慈祥。
也没有事情败露后的狠辣。
甚至连绝望，都没有。
只是嘴唇轻轻开合。
“族内七百二十余口人，为了给师父报仇，我全杀了。”
“或许当初在万蛊窟，我就不该出来。”
“回头看看，这几十年……真是一场空啊……”
高寒东的手指颤抖，居然久久没有用力。
林子杰直接上前。
“你杀不杀？”
高寒东心里天人交战。
手上一个用力：“族里七百多口人，你全杀了？！”
麻姨脸上露出一个笑。
“对，小高。”
“我手上，早沾满血啦……你杀了我，是功德一件。”
“你们密宗不是最讲究正邪不两立——”
高寒东猛地吼道：“你别激我！”
“你不怕我真杀了你！”
麻姨只是冲他笑。
高寒东的眼前模糊了一瞬。
林子杰用桃木剑挑他的手：“下不去手别逼自己，我来。”
胡佳楠直接道：“行了，不想杀就不想杀，一个个逞什么能呢？”
一边说着，胡佳楠不快道：“要么我说干脆放走她得了，反正她也是有苦衷的——常湘，你说呢？”
常湘低着头，哪敢吭声？
如今知道一切因为自己而起，除了对袁波等人愧疚之外，对麻姨，常湘内心也是愧疚的。
说白了道现在为止，虽然一切都和常湘有关，但常湘做不了任何决定。
旁边的冯雪薇叹了口气，看向袁波。
“袁波，你觉得呢？”
此刻的冯雪薇，心里对麻姨的感情也十分复杂。
袁波抿着唇，不语。
该不该杀？
袁波要是有答案，早就做决定了！
麻姨手里是沾了族里七百多条人命？放屁吧。
杀了七百多个人身上，能没有什么因果背负？
她能好端端活到今天，身上还没有冤怨因果？
分明就是刺激高寒东，故意的！
可麻姨操纵蛊虫为祸一方，好几次差点让自己这边全军覆没，也是真的。
但从头到尾，麻姨也都是受害者！
此刻的袁波心乱如麻。
救人难道有错？
常家实打实有愧麻姨！
可杀她……总觉得是冤案一桩！
袁波郁闷的都快要吐血了。
恨不得能揪个阴兵出来摇骰子。
而就在此时。
一阵自行车车胎擦过地面的声音。
隐约还能听见链条缺油的声音。
紧急关头，袁波逃避似的走神。
链条缺油，说明车主抠门，车胎擦地声音大，说明车主是个胖子……抠门胖子？！
袁波猛地抬起头。
“胖叔？！”
二胖神色凝重，没有半分笑意。
看了看袁波，又看了看地上的麻姨。
停车，走过去，低头。
“一心求死？”
麻姨愣了一下，随后才点头：“是。”
二胖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却背起手：“由不得你。”
说完，二胖看向袁波：“杀不杀？”
袁波摇头：“不知道。”
二胖长叹一口气。
“小波，站在每个人的立场上，每个人都是对的。”
“今日常湘死，麻蛮子是复仇。”
“今日常湘活，于你是济世。”
“可当初一次次的你都没见死不救，你走过的路，可教过你赶尽杀绝？”
袁波摇头。
二胖顿了顿，身形被路灯拉得很长很长，长到麻姨一眼望去，那影子融入黑夜的阴影当中……隐入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