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府天城附近。
沈槐舟拿着吃了一半的关东煮现在路边,漫不经心地低头打字,似是在等什么人,许是等的时间长了,少年眼底闪过几分不耐,从兜里掏出跟烟,最后发现没带打火机,念头作罢,正准备拨个电话过去,下一秒,一辆车停在自己附近。
“沈槐舟,这里!”何煦从车后座下来,冲沈槐舟喊了句。
“你怎么这么慢?”沈槐舟轻啧了一声,语气不耐地开口。
下午何煦不小心把卷子弄混了,沈槐舟直接连着他那份也带了回来,这才给他发消息让他在名府天城附近等着,说待会儿过去找他。
沈槐舟把几张卷子塞进他的怀里,何煦笑着接过,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份关东煮,趁他不备眼疾手快地拿起签子插了个鱼丸送进自己嘴里。
“学校门口那家吗?你什么时候喜欢吃这些了?”
“再给我来点儿。”
他动作快,沈槐舟没注意,等他再看的时候何煦已经把签子放进小盒里了,眉头微微蹙起,直接开怼,“你他妈……怎么没把你饿死?”
说着身子侧了侧,将关东煮移的离何煦远了些。
何煦瞪了瞪眼睛,“你他妈小气死你算了!”
“还有事没,没事我回去了。”
“有啊。”何煦被他这么一问突然想起来,“忆醺去不去,有个场子——”
沈槐舟轻嗤了声,“都准备去忆醺了还来拿什么卷子?”
何煦,“……”
“我这不是问你去不去?!”
“不去,回去有事。”没听他说完,沈槐舟直接打断。
“你回去一个人也没,一单身狗能有什么事?”
沈槐舟气笑了,“我他妈回去喂狗不行吗?再不回去狗要饿死了。”
“啊……”何煦突然想起来了,沈槐舟家里确实有条狗,是沈槐舟母亲送过来让他养着的。
理由很简单,沈槐舟母亲怕沈槐舟一个人住着总是忘记一日三餐,不按时吃饭,所以给他送了条狗过来。
直言道‘哪怕他不吃饭,狗也要吃饭,’
不能把狗饿死,这样给狗喂食的时候他总能想起来自己吃个饭。
“行吧行吧,我忘了你家里还有个成员。”何煦摆摆手,“那我也不去了,没意思。”
“走了,回去补作业。”
……
半夜12点多,中南泽苑。
少女还在书桌前坐着,卷子旁边还放着吃完的关东煮盒子,棠意发丝有些乱,眉头微蹙,神情有些严峻,又僵持了两分钟,少女肩膀微微塌陷,叹了口气,喃喃出声,难得骂了句脏话,“靠,这物理是给人写的吗?”
彭惠恩给他们找的卷子也是真绝,棠意从回来到现在花了一个小时迅速写完数学和化学,然后一直写物理写到现在,倒数第二道大题一直卡着写不出来。
棠意坐的都有些僵硬了,捏着肩膀伸了个懒腰,烦躁的捞起一旁的烟盒,修长的指尖夹着浅绿色烟蒂,找打火机的空隙脑子忽然里想到什么,拿起一旁的手机点开微信,然后找到那个小狗头像。
自从上次加了好友以后两人基本上没在手机上聊过天,棠意指尖顿了一下,点开聊天界面,女生眉眼垂着,神情有些恹恹的,瞟了眼时间。
00:17,这个点他应该没睡吧?
然后踌躇了会儿开始有所动作,缓缓打下几个字然后发了出去。
棠意【沈槐舟,你睡了吗?】
发完之后,棠意放下手机,然后开始整理书包,把写完的作业放进书包里,整个过程不过半分钟,桌面传来一声振动。
沈槐舟【?】
棠意眼睛亮了一下,竟然没睡,然后迅速拿起手机,啪啦啪啦地打字【有个题——】
紧接着聊天窗又弹出一条消息。
沈槐舟【有题?】
棠意见状把打了一半的字给删掉,然后给他回了句对。
【哪一道?】
【物理作业,背面最后一道大题。】
大概过了十几秒,对面发过来一张照片,是沈槐舟的卷子,正好是倒数第二道大题,整个过程快的好像沈槐舟跟她一样,正坐在桌前写物理卷子。
少年的字迹就和他这个人一样有些随意,笔画硬朗又随性,步骤并不多,但写的都是要点,清醒明了。
沈槐舟【能看懂吗?写的比较简单。】
棠意【可以。】
下一秒,对面弹出来一条语音,棠意顿了一下,然后点开播放,少年温润的嗓音响彻在整个房间,音色低沉又透着点儿磁,贯彻在棠意耳边,明明几个小时前还在听他讲话,这会儿却有点儿酥酥麻麻地感觉。
可能气氛太安静了,可能房间太大了,也可能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沈槐舟在给她讲步骤,细节抠的很细,用到的公式,以及这种题型的应对方法,棠意足矣听得懂。
两秒后,沈槐舟又发来一条。
【懂了吗?】
棠意缓缓打字【懂了。】
随后,又给他发了一个‘跪谢’的表情包。
沈槐舟看到这个表情包的时候还笑了一下,挺滑稽的一个小人在那儿跟他磕头跪谢,就挺搞笑的。
……
第二天,闹钟准时响起。
棠意醒的时候感觉头很沉,晕晕乎乎的,卧室的空气有些凉,她下意识一哆嗦,意识到什么,眯着眼看了眼空调。
16度。
她开了一晚上。
昨天回来的时候感觉很热,然后温度调的很低,后来就一直写作业,洗完澡都已经凌晨一点多,她困得不行,几乎沾床就睡,以至于忘记调空调温度了。
棠意下意识吸了下鼻子,感觉还好,然后半眯着眼睛踩上拖鞋去洗漱,收拾完拿上书包出门的时候还不忘把空调给关了。
一班教室。
这会儿很热闹,大多数都在吐槽昨天作业的难度,还有一部分在那狂抄,奋笔疾书。
棠意豆浆只喝了一半,另一半被她带到了教室,方念希在补作业,余光注意到棠意坐下,跟她打了个招呼,“早啊意意。”
“……早”
这一声‘早’引得后面两个人视线也看向她。
方念希停下笔,侧头去看她,女生比平时蔫了点,“你鼻音好重,感冒了你?”
棠意嗯了一声,“昨天忘调空调了,16度开了一晚上。”
方念希,“……”
然后摸着自己额头,又去探她的额头,“没发烧吧?”
“没。”棠意体温正常,“放心,我带感冒冲剂了,等课间的时候我去冲一包。”
第一节是语文课,棠意前半节还好,后半节有点昏昏欲睡了,眼皮都在打架,旁边的方念希也是同样,困的要死,头已经快磕到桌子上了。
在语文老师的视线不知道第几次扫过来的时候,后排的沈槐舟和何煦同时都不动声色地拿笔轻戳了一下前边跟瞌睡虫打架的人,动作整齐划一。
两个女生察觉到,直了直身子,棠意揉了下眼睛,被迫清醒一下,直到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两人又双双往桌子上一趴,也没不管老师出没出教室,直接埋头就睡。
何煦看到这情景没忍住轻啧了一声,“你说棠意生病了犯困,我理解,那方念希怎么也困成这个样子??”
沈槐舟没说话,睫毛垂着,遮住了眼底的情绪,视线落在前面的人身上,女生趴在桌子上,额头侧靠着左胳膊,半张脸都埋在臂弯里,光线落在她的右半边脸上,皮肤白皙,细腻,甚至能看到微小的绒毛。
只不过女生睡得并不安稳,可能鼻子不舒服的缘故,棠意一直用嘴巴呼吸,沈槐舟收回视线,重新看向课本,眼底却没有知识,而是在想她早上的那句话,眉头微微蹙起。
她真的带药了吗?
课间十分钟很快过去,这节物理课,棠意撑起身子,脑袋被迫开机,拍了拍脸,试图清醒一下,脑子里不停给自己灌输,这节物理课,不能睡不能睡……
四十多分钟煎熬又漫长,黑板上密密麻麻地公式步骤,棠意神色恹恹地听着,这节课讲的就是昨天的作业,答案对下来,她基本都对了,昨晚多亏了沈槐舟,她这节课听的很轻松。
下课的时候,棠意本想继续趴桌子上睡一会儿,眼前突然落下个阴影,棠意动作一顿,眼底有些茫然,“班长?”
正是梁博谦,他手里拿了张卷子。
梁博谦见她脸色不太好,似乎生病了,语气关怀道,“棠意你生病了吗?”
“没事,你是问题吗?”
梁博谦笑了下,“本来是的,不过不要紧,你睡吧,我找别人也行。”
棠意现在确实没精力讲什么题,顺着他的话点头,然后就继续睡了。
连着几节课下来棠意都没什么力气,大课间的时候找了班主任请跑操的假,想在教室里睡一会儿,彭惠恩听出来她的鼻音,叮嘱了几句便快速批了假,“实在太难受就去医务室看看,挂个水什么的。”
“好。”棠意接过假条,“谢谢老师。”
这个时间点学生都在操场,棠意回到教室,把假条随意放在桌子上,等待会检查的人看,然后自己趴到桌子上睡一会儿。
半睡半醒之间,棠意似乎感觉眼前暗了一下,接着好像有人探了探她的额头,就像是在梦里一样,她分辨不清楚,迷迷糊糊的。
棠意困的眼皮都睁不开,身旁好像有细细碎碎的声响,她也没管,自顾自睡着,大概过了十分钟,她感觉有人在拍她的胳膊。
“棠意。”
小姑娘眼皮掀开一条缝,待看清了人后,缓缓开口,生病的时候声音比平时要闷,音色也软糯一点,“……沈槐舟”
沈槐舟嗯了一声,然后把人拉起来,“你有点发烧,起来把药喝了。”
棠意直起身子,用手背探了探额头,“有吗……”
她感觉不太出来,喃喃出声,“……没有吧”
下一秒,少年手背贴上她的额头,冰凉与滚烫相撞,棠意不免激起一片颤栗,往后稍躲了一下,“你手好凉……”
沈槐舟低头看她,被她的话有些笑到,跟病人说话声音也不自觉放轻,“是你发烧了。”
紧接着,沈槐舟拧开杯子,然后又把药片拆开,递给她,“这是退烧药,先喝。”
棠意乖乖接过药片,放进嘴里,然后抱着杯子喝了口水,沈槐舟见她喝完才缓缓开口,“棠意,你知不知道你的药过期了?”
“啊?”棠意懵了一瞬,“是吗?”
沈槐舟勾了勾唇,在她对面坐下来,这药是第二节课间买的,他当时以为棠意没带药,然后大课间的时候,也就是刚才,他去看了眼她的书包,意外地挑了下眉,包里确实有盒感冒药,不过是过期的。
然后他察觉小姑娘脸色有些红,探了下额头才发觉她可能发烧了,所以他又去医务室拿了些退烧药,又去接了水,整个过程很快。
棠意不知道药过期了,她早上拿的时候没看,到学校本来想去冲一包喝,奈何太困了,她根本懒得去。
沈槐舟轻挑了下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而且已经过期快一个月了,还好你早上困的厉害,没去吃。”
说着,少年拿起一旁的药袋子,从里面翻出一盒,看了眼名字随后拆开,一共三个药片,递到棠意手里,棠意怔怔然接过,然后就听到少年启唇,嗓音清冽温和。
“这是感冒药,我问过了,可以和刚才的一起吃。”
沈槐舟把水杯递给她,棠意喝了一口,仰头的一瞬间,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及的笑,棠意堪堪压下唇角,目光看向他,混着点笑音,“你没去跑操,班主任不会找你吗?”
“没事,她去开会了。”
言外之意就是彭惠恩不在操场。
“那等会儿检查的人来怎么办?”
“检查的人和我认识。”沈槐舟懒散地支着下巴开口。
棠意没忍住笑出声,眼睛弯了弯,这会儿人总算是不困了,还有心情同他开玩笑,“年级第一人脉很广啊。”
沈槐舟配合地笑了笑,为人十分低调,“还行吧,一般。”
两人随意聊着天,教室前门,在两人视线都没注意的地方,有一个人影闪过,那人似乎停留了很长时间,又像是怕被发现什么,掉头直接走了,一点声响都没,仿佛没有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