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令姿点了点头,“想必那位故人对陆公子十分重要。”
陆运学点了点头,“我给谢小姐说个故事吧。”
“在很多年前,一个小乞丐在乞丐堆里混日子,跟别的乞丐抢吃的,甚至跟街边的恶犬打架,就为了一块馊了的臭馒头,小乞丐根本打不过那些乞丐,每日饥一顿饱一顿,可是他知道,如果他带不回吃的,他的妹妹就要挨饿。”
陆运学稍微顿了一下,接着开口,“可是小乞丐的妹妹还是病死在了那个冬天。”
“小乞丐不吃不喝,准备去陪妹妹。这时候他遇到了一个贵公子。小乞丐记得很清楚,那天雪下的很大,那位公子穿着一身锦衣貂裘,注意到了在破庙角落里默默等死的他,吩咐手下人给了他一块干饼,小乞丐不愿意吃,他不想活了,很多年之后,小乞丐仍然记得那位公子说的话,他说……”
“人一定要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不管是为了希望,还是为了仇恨,或者是为了那些无端死去的人,你要想想你来时的路。”
“他帮助小乞丐回到了他原来应该回到的地方去,小乞丐在那个地方摸爬滚打,很多年后终于长成了参天大树。”
陆运学看着谢令姿,问道,“谢小姐,我这故事是不是有些无聊?”
谢令姿摇了摇头,“并没有,而且我看陆公子似乎对这个故事感受颇深。”
谢令姿抬头打烊店内装饰,忽然眼中一瞥而过,看见了一个人的脸庞,愣在了当地。
那不是那木布吗?他怎么会来京城?
想到谢二爷那批朝廷赈灾款的事情,谢令姿有些惴惴不安,她觉得此事应该尽早告知钟离政才是。
想到这一点,谢令姿暗暗一惊,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下意识认为,钟离政是一个极其可靠的人。
陆运学察觉到谢令姿的目光,他顺着谢令姿的视线看过去,笑道,“那是蒙部人,衣着打扮与我们皇朝人很是不同。”
谢令姿点了点头,“是与我们十分不一样。”
只是谢令姿想的不是这个。
她努力去想前世那木布与哈斯额尔敦两个人谁最终登上了蒙部王的位置,却觉得脑袋昏沉,什么线索都没有。
前世过于沉溺情爱,竟然对外界一概不知了。
谢令姿又看了一眼那木布出现过的地方,有些后怕地想起前世的他来。
那木布的母亲是皇朝人,她本是武陵的渔女,渔女姓杜,每天撑着小舟唱着渔歌,与她相伴的,还有一只鸬鹚。
鸬鹚围着渔女低低盘旋,渔女对着鸬鹚轻声唱歌,鸬鹚就飞下来把鱼都吐出来。
路过的蒙部王被这一幕打动,他找到渔女让渔女跟他回去。
渔女不愿,蒙部王就日日派人来问。
渔女同意了。
她带着那只鸬鹚来到了蒙部。
那只鸬鹚飞遍了蒙部,再也找不到一片可供捕鱼的湖泊溪流。
蒙部王一开始对渔女十分新鲜,特地弄了鱼来喂鸬鹚,可时间久了,蒙部王也就丢开手去,渔女想方设法弄鱼喂她从小到大的伙伴,可鸬鹚却一日蔫过一日,每日只守在怀了身孕的渔女身边,再也不飞出去了。
渔女生孩子那一日,也只有鸬鹚陪在她身边。
后来,鸬鹚被蒙部的猎鹰拆吃入腹。
渔女也如鸬鹚一般,越发沉默寡言,只静静地呆在屋子里,再不出门。
最后渔女郁郁而终。
这是谢令姿知道的故事。
她还知道的是,那木布对外的形象,一直是蒙部与皇朝的混血儿,既有蒙部人骨子里的坚韧刚强,又有皇朝人的温柔儒雅。
可她明白,那木布此人,绝不像表面上看上去的一样温和。
前世,她已经是范夫人,蒙部派的是那木布前来送年节贺礼以巩固两国情谊。
那时范舟的小妹兴致勃勃地与她说,这位蒙部王子看着好儒雅,像是能文能武的,又生得漂亮,许多皇朝女子都很爱慕他。
谢令姿笑了笑,年少慕艾,总是美好的。
可就在宴会中途,她出去醒酒,在返回路上却隐约听得有人说话的声音传来。
“这是什么?”
“二王子殿下,这是哈斯王子私下吩咐送给太子殿下的鸟。”
谢令姿借着树丛的遮挡看过去,正是那木布,她也是无意撞见这事儿,就想等着二人说完话再走过去返回大殿,左不过一会的事。
那木布笑着伸手,“原来是哥哥的意思,给我吧,我去给太子殿下。”
那蒙部的仆从显然愣了一下,犹豫着开口,“可是哈斯王子让小的亲自送到太子手上……就不劳烦二王子了。”
谢令姿看着那笼子里的鸟儿,的确很是奇异,浑身火红,有几根长长的尾羽,安静地蹲在笼子里。
那木布接着劝他,“我是蒙部二王子,我去送岂不是显得哥哥更重视太子殿下?”
那仆从态度有所松动,“可这岂不是太麻烦您了……”
“不麻烦。”那木布说着便接过了笼子,“你去把我们给皇朝皇帝的礼物再检查一遍,不要出岔子。”
那人便匆匆地去了。
谢令姿刚松了一口气,等着那木布离开就回,可那木布接下来的动作,却让她大吃一惊。
那木布眼神阴沉地打开了笼子,伸手进去就掐住了那只鸟的脖子。
火红的鸟儿发出凄厉的叫声。
谢令姿瞳孔一缩。
“想凭着一只畜牲与我争?呵,若非我母亲只是一个低贱的渔女,我又何必处处讨好你们!”
“去死,都给我死……”
那木布一直在重复这一句,表情狰狞,那声音在谢令姿听来如同魔音贯耳。
她不敢相信,表面上那样温文尔雅的男子实际上如此扭曲,她听着鸟儿的惨叫声,忍不住开口道,“那木布王子!”
那木布一惊,手中的鸟儿就这么挣脱出去,那鸟儿从谢令姿头上一掠而过,而后冲上了高空飞远了。
谢令姿装作惊呼一声,“哎呀,远远就听这鸟儿不听话得很,这飞了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