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凌看着谢吴征,心中隐约有些预感,但又觉得不会如此。
可谢吴征接下来的话,却浇灭了谢凌最后一丝幻想。
“父亲想着,凌儿你如此有本领,不如把少将军的职位让给阿棋。”
此话一出,桌上几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谢吴征脸上。
谢吴征看着长子,心中叹了口气。
“你是长兄,要爱护弟弟们。阿棋在军中,虽名为少将军,但也不必上战场,只坐镇后方便是。”
“为父知道凌儿有真本事,凌儿只是不担少将军的名分罢了,这战场仍旧是凌儿施展拳脚的地盘。”
“如此,便也可保阿棋一生衣食无忧,顺遂平安。”
谢凌放在桌子下的手微微发抖。
他强装镇定地开口,“父亲,可是少将军的位置是儿子一点一点爬上去的。”
这个位置本就不是靠谢吴征的荫庇,而是谢凌从底层做起,如今谢吴征却要让他拱手让人?
怎么可能?
谢吴征似乎有些无奈,“父亲知道。可是凌儿,这样是对我们将军府最好的解决办法。凌儿啊,你也要把眼光放的长远些,顾全大局。”
谢凌刚想说话,却听周嫦今又开口了。
“是啊凌儿,阿棋已经如此可怜了,你作为兄长,也该为你弟弟着想,也不枉将军府生养你二十余年。”
谢凌的话忽然就噎在了嗓子里。
周嫦今是在提醒他,他是她一时善心才养下的。
谢令姿的目光落在周嫦今脸上,而后重重搁下了筷子。
“父亲是想让大哥让贤?”
“凭什么?”
没想到谢凌没开口,谢令姿倒是先开口说话了,“就因为我大哥好欺负?”
看谢令姿打定主意要站在谢凌这边,谢吴征并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谢令姿,他有些歉意地看了一眼周嫦今。
周嫦今是他几十年的枕边人,怎会读不懂谢吴征的意思?
周嫦今却不肯这样放弃,她朝着谢令姿开口,“你兄长还没说话呢,你多什么嘴?”
“谢凌,母亲问你,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谢凌的目光落在谢棋脸上。
谢棋避开了他的对视,想必也是一早就知道,故而也是默认了这个解决方式。
谢凌想起周嫦今经常对他说的那些话。
“你是兄长,多照顾弟弟妹妹一些是应该的。”
“谢棋还小,过两年再让他来军中历练。”
“你不一样,你从小就在军营里长大。”
“怎么回事?你不是跟他们一起去的吗?怎么会出事?”
“你这个兄长是怎么当的!”
这些话,早就重重地压在谢凌的肩头了。
谢凌深深叹了口气,连令姿都敢为他出头,那他还如此顾头顾尾地做什么呢?
谢凌定定地望向周嫦今。
“若……儿子不愿呢?”
周嫦今没想到谢凌居然会不同意,她忽然就像被踩了尾巴一般,“你个不孝子,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弟弟如今都这样了,你就为了那些名利,死死霸占着少将军的位置,你是要逼死你弟弟啊!”
周嫦今边说边落泪,谢凌有些陌生地看着周嫦今。
“母亲,您听我说。三弟身体不好,担了少将军的名号却不亲自上战场,终究不能服众。”
“不如让三弟……”
谢凌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双筷子砸在了身上。
筷子上沾着的菜汤污了他的衣裳,也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周嫦今有些癫狂地笑了笑,“我算是听明白了,你不愿意。”
“那也行,谢凌。”
“你可以继续当你的少将军,但你要把小宜救出来。”
“二选一,随你吧。”
谢凌眼中闪着泪花,看向一言不发的谢吴征。
“那父亲呢?父亲也是这样想的吗?”
“这也是为了阿棋。”
“若我都不愿意选呢?”
“那就将你逐出谢将军府。”周嫦今声音冷硬。
谢云惊呼一声,“母亲?”
饶是他,也觉得母亲此话太过重了。
“阿兄。”
谢令姿适时开口。
谢凌看了一眼谢令姿,眼中泪光闪烁。
“这就是你我想守护的谢家。”谢令姿有些嘲讽,“谢将军府不愿留你,兄长不如应了下来。”
“左右他们已经生了这个想法,若是兄长不让,还不知道哪天被人暗暗害了也未可知。”
谢令姿这话说得并不客气,周嫦今皱紧了眉头,“你说什么呢?我谢将军府岂会有这种人?”
谢令姿冷冷地勾了勾嘴角,“那谢静宜残害手足,不就是例子吗?”
谢令姿故意往周嫦今心口上又插了一刀。
谢凌深深呼吸了几口,才终于下了决定。
“我愿与谢将军府断绝关系。”
谢吴征瞳孔震动,“凌儿!”
谢凌忽然觉得身上一阵轻松。
“别担心,我也愿意将少将军的位置让出来。”
“可我有个条件。”
“我要知道我的身世。”
这下换成谢吴征和周嫦今震惊极了,谢吴征颤抖着嘴唇,而后问道,“你怎么知道……”
“那日我去寻父亲,便听到了。”
谢云与谢棋都一脸震惊,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罢了。”谢吴征沉声开口,“你母亲一直以为,你是我婚前生的孩子。”
周嫦今眉尖微蹙,“难道不是?”
谢吴征摇了摇头,“谢凌,是我从战场上捡来的。”
“捡你的时候,也是冬天。”
“那时候我与蒙部一支小队交战,将他们歼灭之后在冰天雪地里发现了你。”
“我……我也不知道你是谁遗留在那儿的,只是一时于心不忍,把你带了回来,后来对你母亲说是我的孩子。”
“我怕你母亲不肯认你这个养子,只能这样说。”
“如今你既然知道了,父亲也就不瞒你了。”
谢凌颤抖着声音,他本以为自己是父亲的儿子,原来他与谢将军府居然毫无关系!
“父亲……将军府养我一场,我如今将这位置让给三弟,便与将军府两清。”
如今将军府的确让谢凌失望至极,就当是报了这么些年的恩情吧。
“凌儿……为父……”谢吴征有些哽咽,“来人,把我书房里柜子第二个格子里的东西拿来。”
“凌儿,那是你身上唯一的一块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