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媳妇儿怎么了?”
夏宝儿收拾东西的手一顿。
剃头匠面露难色。
夏宝儿大约知道了,应该是一些妇人身上的毛病。
如今这年头,大夫少,女大夫更少。
女人难啊!
夏宝儿对霍成泽和郑秋蓉说道:“叔,婶儿,我带他去一下诊所,你们先帮我收着,我一会儿就来了啊!”
郑秋蓉点头应道:“你去忙你的,这么点儿东西,我跟你叔还有丫丫三个人一会儿就收好了。”
夏宝儿把人带到了诊所,见四下无人,剃头匠才说道:“我媳妇儿她有兔钱儿,她……”
剃头匠声音哽咽,“这个毛病有几年了,在她心里头,一直是个疙瘩,可她又不肯去看大夫,我说把大夫请回家给她看,她也不肯,这两年,她的情况愈发严重,我总是看到她一个人悄悄地躲在房里抹眼泪,好容易碰上了大夫您,劳烦您去帮我媳妇儿看看,能治的话就尽早治,我想着,您是女大夫,我媳妇她应该不会那么抗拒。”
“好,你把家里的地址报给我,明天我这里还有点儿事,后天,后天我过去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得了夏宝儿的话,剃头匠高兴的差点儿哭了,“好,我说,你来写。”
记好了地址,夏宝儿送走了剃头匠,才重新折回去收东西。
这个时候,东西都被收拾的差不多,丫丫把最后一个板凳搬进去之后,霍成泽才抄起板车的扶手,把东西拉回家。
丫丫坐在板车上,不停地叫霍成泽加速,乐的咯咯笑。
郑秋蓉也跟着笑,“宝儿啊,晚上想要吃点啥?我回去给你做。”
家里肉管够,地窖里的萝卜、白菜、红薯、土豆、苞米啥的,也都存的满满当当。
霍衍之每次回来,都偷摸的带了不少细粮回来,家里的米缸、面缸也都是满的。
储物柜里,还有不少郑秋蓉晒干的山货。
现如今,只等着大队发粮食,发钱、票啥的,今年这个年,注定能过得油光水滑。
夏宝儿想了想,“我觉得婶儿你做的菜都好吃,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不挑的。”
“你这丫头,可真好养活!”
郑秋蓉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丫头。
如今天气冷,天黑的早,夏宝儿回去的时间也早。
晚上的饭菜,郑秋蓉也没马虎。
她炖了一个大白菜炖粉条,里面放了不少四肥六瘦的五花肉,煎得两面金黄,熬出香香的猪油,再加上泡好的粉条和大白菜,满满当当烀了一锅,边上还贴了一圈苞米杂粮面的贴饼子,大家伙儿就围在灶台边上吃,既暖和又热闹。
夏宝儿一进厨房,那霸道的香味儿,差点儿没给她香迷糊。
“宝儿啊,趁着年前,我和你叔打算给你爹妈寄点儿山货过去,东西我早就准备好了,你有什么要寄的,我让你叔一并寄过去!”
夏宝儿想了想,说到:“我还真有东西要寄,吃完了饭,我去拿,那就麻烦叔您了哈!”
她估摸着妈妈的护肤品应该用的差不多了,还有爸爸的养生丸,也得给他寄过去,
“这有什么麻烦的?”
夏宝儿问道:“婶儿,您知道八里屯怎么走吗?”
“哟,那可有点儿远呢,你要去八里屯吗?”
夏宝儿点头,“今天那个剃头匠就是八里屯的,他请我过去给他媳妇儿看病。”
“啥时候去?我跟你一起!”
八里屯距离他们迎风大队远着呢,走路起码得走两个小时,这大冷的天儿,路又不好走,她可不放心夏宝儿一个人过去。
反正家里头这两天也没啥事儿。
夏宝儿想了想,“那好,我后天过去,到时候婶儿您跟我一起去。”
她方向感不太好,一个人真有点儿不敢去。
第二天,夏宝儿在卫生所里坐诊,昨天被夏宝儿说情况有些严重的人,今天倒是零零散散的来了一些。
但是不多。
一来是家里条件不好,舍不得钱治病。
二来年纪再大的,几乎都想着,自己都不知道还有几年活头,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临了了,何必去浪费那个钱去治病,总归不是什么要命的病症。
夏宝儿虽然能够理解,但心里面还是有些心酸。
太难了!
都太难了!
祖国妈妈正在艰难的修复着战后的疮痍,而我们,也都在努力的生活。
当天下午回家,夏宝儿就在门上挂上了有事外出,暂停问诊一天的牌子。
郑秋蓉带着她,去了八里屯。
剃头匠家很好找,进屯子,左手边第一家。
知道夏宝儿今天要来,剃头匠早早的就等在了家门口。
昨天夜里,他劝了自家媳妇儿半夜,才终于劝得她松了口。
他也不知道夏宝儿吃了没,他准备了肉和面,就等着夏宝儿来,就给她肉丝面吃。
夏宝儿连忙摆摆手,“不用那么客气,我你们都吃过了。”
“那成,面就等着中午再下,夏医生,大姐,你们先坐,我去给你们倒水啊!”
说着,剃头匠倒来了两杯热腾腾的糖水,甜腻的气味随着热气从白色的搪瓷缸子里氤氲而出,夏宝儿和郑秋蓉接过水,连连叫着别那么客气。
夏宝儿喝了一口水,没想耽误时间。
她随手把杯子放在桌子上,问道:“你媳妇儿呢?我去瞧瞧她!”
剃头匠把夏宝儿带到了一个小房间。
“这两年,她总是一个人睡在这里,怕我们嫌弃她,她没事儿都不出来,我和孩子们怎么说她都不听,我都怕她在家里闷坏了!”
剃头匠一面说着,一面伸手推开门。
因着家里烧着炕的缘故,气温有些高。
夏宝儿脱了裹在外面的军大衣,进了屋。
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酸臭的味道。
味道有些重,也难怪她总不愿意出门。
看看剃头匠的年纪,夏宝儿估摸着他媳妇儿的年纪,应该跟秋蓉婶子差不多大,可是她看起来,却比秋蓉婶子老很多。
眉间的川字纹十分明显,头发也肉眼可见的有一部分灰白。
她很瘦,见到夏宝儿的时候,有些紧张,在看到夏宝儿只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时,她更紧张了。
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医术能有多好?
可想着丈夫昨天晚上跟她说的那些话,拒绝接受诊治的话,滚到了嘴边,她愣是忍着没有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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