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陇西的夜黑得很早,寒意渐渐浓烈。
方至酉时,天色就暗了下来。
残留的天光完全褪去,香风吹得帷帐微微摇曳,人影绰绰,香氲四弥。
浴桶里已经备好热水,氤氲的水雾随着每次呼吸变得更加浓烈,小桌上摆放着一块长巾和一个散发着清甜香气的香炉。
公仪斐站在浴桶旁边,试了试水温,刚刚好。
他正想转身去把兰姻叫过来,一回头,只见她已经脱下了战甲,仅着一袭单衣走了过来。
相对无言,他们已经一年多没见了,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公仪斐看了她许久,突然想起了自己备水的目的,忙走了过来,说道:“我备了热水,帮你卸个体妆。”
兰姻点了点头,任由公仪斐解开了她身上的衣袍。
为了易妆成李羡安,兰姻在身上黏了许多胶皮,加上几日没有沐浴,又去战场上卷了一身灰,现在浑身难受得很。
脱去衣袍之后,兰姻将整个身体浸入了水桶之中。
公仪斐则取来一块布巾沾了热水,仔细地卸掉了兰姻身上的胶皮,露出了她原本的面貌。
卸妆的过程很久,他一点点地擦拭她的脖颈和后背,她则像小猫一样乖乖地仰着头,闭着眼,任由毛巾掠过每一寸肌肤,柔软得像一片云。
公仪斐眸光微热,睫羽轻颤着,手执毛巾一寸寸滑下,擦拭过她的后背、手臂、前胸……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肌肤。
兰姻原本就纤瘦,而这一年不见,她变得更加消瘦了,整个背都平得看得见骨头。
隔了很久,他的视线突然落到了她的手腕上,不由得怔了怔。
他从水中抓起她的手腕,却见那上面有两道狰狞可怖的长疤,丝丝断裂重组的血管在扭曲变形的肉痕上清晰可见。
他还探了探她的脉门,发现内功全无……
兰姻察觉到了公仪斐的动作,缓缓睁开眼睛,对上了一道痛惜的目光,只听他冷声问道:“这是谁伤的你?”
兰姻倒显得比较平静,不再愿意陷入当时的回忆中去,简单地说了一句:“是怀玉。”
听到这个名字,公仪斐心口一阵钝痛,“她,当真还活着?”
说完,他的眼里突然生起了杀意。
兰姻摇了摇头,说道:“她现在已经死了。”
公仪斐捏紧了手里的长巾,“她什么时候伤的你?”
兰姻安慰似的隔着长巾抚上了公仪斐的手,说道:“一年前。”
“怎么伤的?”
“她废了我的内功,然后把我关在地牢里,断了我的手筋……”兰姻轻描淡写地讲述着,中间省去了许多细节,包括聂千臣设计害她这件事。
公仪斐不敢再往下问,生怕会问出来当年御剑山庄被灭门的真相。
不过,即便他不问,他也能猜出几分隐匿的线索来。
他不是傻子,这一年,他反复地去想:若兰姻真的是为了盗取斩渊剑才接近他,那为何她偷了斩渊剑不跑,还故意烧了御剑山庄的灵堂,等着被众人发现?
他甚至怀疑那时他被红月教教众围捕之时,她抱着剑过来,就是故意给他机会要挟她为人质,从而放他离开……
“对不起,兰姻,是我没用,没能保护好你......”
沉寂了良久,兰姻见公仪斐眼神放空,便知道他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她下意识收回手,怕他沉溺于过去的悔恨之中,忙打断道:“都过去了……别想了。”
公仪斐的神思瞬间被抽离了出来,突然问道:“你可怨我当时伤了你?”
兰姻摇了摇头,柔声道:“不怨......因为那时你说了,如若双死,便同葬一处......不过要是还有下次,你可不能再轻易赴死了。”
公仪斐颔首,“不会再有下次了,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话罢,公仪斐又从水中捞出了她的手,拿着热巾帕给她擦拭手腕,从关节一直擦到指尖,然后是指腹......最后他甚至丢掉了巾帕,俯下脑袋在她的旧伤处亲吻了起来。
兰姻呆呆地低下头,看着他。
他的唇轻轻摩挲着她狰狞的疤痕,阵阵酥麻的感觉让她瞬间忘记了那时的伤痛。
“公仪斐。”
“嗯?”他应了一声,动作却未停下。
心中略微挣扎之后,兰姻小声道:“别亲了,你亲得我好痒。”
“哪里痒?”
“......”兰姻脸上一红,心思飞快流转,总觉得刚才那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默了片刻,公仪斐突然将手臂往水下一捞……
一声惊呼之下,兰姻整个人已经被公仪斐横抱了出来,只听他在她耳边说道:“水凉了,我们去床上热一热。”
兰姻听着这羞人的话,顿时从头到脚红了一大片,急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们一年未见,你就不想我吗?”公仪斐将兰姻抱到了床榻里侧,绯红的香帐落了下来,宛如云间红霞潺潺流动。
食髓知味,人一旦开了荤,便哪有不想吃肉的道理。
兰姻自然是想的,只是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合时宜地截断道:“我们这么久没见,你想我的时候都是怎么解决的?”
兰姻刚从浴桶中出来,未着寸缕,裹身的长巾并不牢靠,顺着凝脂般的肌肤滑下,一片春光隔着薄薄的布料在公仪斐眼前微微动荡,像在勾引他。
公仪斐伏在她身侧见此情形,喉舌干渴,从喉咙滑到心头,再冲到昏涨的头脑处,“你想我怎么解决?”
兰姻对他回避的回答稍有不满,从嗓子里挤出一声变了调的音,故意疏远道:“你这些年怕是背着我,偷吃了不少胭脂吧?”
公仪斐听着这句隐隐有些醋意又好似不信任他的问话,不由得生了坏心思,故意激道:“是啊,我吃别人胭脂,你就酸了?”
听到这里,兰姻当即甩开了公仪斐的手,侧身攀着他的肩头,将他放倒在一边,泄愤似地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
公仪斐不由得轻嘶了一声,垂下眼睫扫过那泛红的牙印,又看向兰姻愠怒的眼睛,柔声道:“生气了?”
兰姻极力隐忍着,没吭声。
公仪斐抬手想要抚过她的面颊,她却扭头避开了他。
“生气了就说,憋坏了就不好了。”公仪斐俯身贴近她,接续着哄道:“是我不好,刚才那话是我欺你的,我没近过其他人的身……”
温柔的声音落在兰姻的耳畔,如有春风拂过,撩动得她心头发痒。
公仪斐见她还是不说话,便起身离开了床榻,“你若不愿接受我,那我就走了。”
床帐合拢,床榻上只剩下兰姻一个人,听着耳边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唤道:“别走……公仪斐。”
半晌,那脚步又走回了床边,公仪斐一脸宠溺又得逞似的,凝着兰姻的眸子,“想要我么?”
兰姻双手紧紧攥着裹身的长巾,低垂着脑袋往下微微点了点。
公仪斐见状呼吸不由得粗沉了几分,他往前迈出一步,手掌扶在兰姻纤妩的腰侧,将她揽在怀里。
他垂首望着她,认真地询问道:“兰姻,我有些生疏了......若是疼得话,就出声叫我停下......”
她低低应了一声:“嗯......”
得到回应之后,公仪斐便一个喘息都不给兰姻,一遍一遍地照顾她、爱抚她、进入她......直到身体一接触,兰姻才知道公仪斐的体温有多高,想要她的心情有多急促。
暖香汗湿翻红浪,春逗酥融绵雨膏。
随着夜色渐渐深沉,两人的情感释放如同春潮拍岸,将原始的欲望和情感的温柔共同推向了巅峰。
他们的气息交织在一起,伴随着每一次微妙的反应,将爱意融入彼此的身体与灵魂之中。
到最后,兰姻几乎是欢愉到毫无意识地流下了眼泪,那泪珠子扑簌簌地落下,黏黏腻腻地挂在她的睫毛、滑在她的脸蛋上。
公仪斐则一边低下头来吻去兰姻眼角残留的泪珠,一边抬手紧紧拥她入怀迭次低哄着。
被褥下传来的温度渐退至温情蚀骨的爱抚深处,道道轻吻也化解成了暖帐香风中的誓言。
这一夜,直到天明,他们也不曾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