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江海回到家时，晚上六点半刚过。
一进门，就听见客厅里母亲惊讶的声音。
“儿子，你不是说不回来吃饭么？怎么，和小贺吵架了？”
“妈，你在说啥呢，动不动就小贺，你可真能脑补剧情。”向江海把手包放在鞋架上，弯腰脱鞋。
“你这孩子，妈不是操心你么，都这么大了，你说你该做什么？”向茹娟一边唠叨，一边从餐桌前起身，走进厨房系上围裙。
“你先洗手，你说你不回来吃，我就做了一个菜。”
向江海进了客厅，往餐桌上一看，只有一个清炒西兰花，就对厨房里的母亲嚷道：
“妈，整个带肉的，没肉吃不饱。”
“知道了。你这孩子，无肉不欢。正好今天刚买的鸡翅，给你来个可乐鸡翅。”
向茹娟说着，又从厨房探出身来，“去，出去买瓶可乐回来。”
“好嘞。”
向江海答应了一声，麻利地穿上鞋出去了。
五分钟后，向江海拎着可乐回来。
厨房里却没有母亲向茹娟的影子。
“妈，可乐买回来了。”
向江海以为母亲去了洗手间，就把可乐放在厨台上，返回客厅。
刚坐到沙发上，就听见卧室里有母亲说话的声音。
声音不大，像是在打电话。
“妈，给谁打电话呢，快点，我都饿了。”
向江海刚说完，心里顿时起了疑。
起身，走到母亲的卧室前，刚要趴在门上偷听。
门一开，向茹娟拿着手机走了出来。
向江海身体一滞，停在半当中，尬笑道：“给谁打电话呢，鬼鬼祟祟的。”
向茹娟将手机揣进围裙口袋，而不是像往常那样丢在茶几上。
转身走进厨房，嘴里边念叨着，“鸡翅都炒好水了，就等你的可乐呢。”
她既没解释给谁打电话，也没介意儿子刚才准备偷听的举动。
向江海无奈地摇了摇头。
毫无疑问，母亲一定又是接到那个人的电话，否则，不可能是这样的作态。
不过，向江海不想说破。
一旦挑明，母子俩总是说不到一块，结果又会以不愉快收场。
向江海是个孝子，从小跟着母亲相依为命，关注母亲的感受，胜过自己。
他坐回沙发，百无聊赖地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看，上面静悄悄的。
无由地，向江海的心突然一沉。
一股伴着失落的刺痛，自心底泛起。
这感觉突如其来，又很奇怪。
原因是一想到这个时间，贺晓雅正陪着田家俊那个色鬼吃饭，向江海的心里就特别别扭。
按理说，贺晓雅追求自己，因为没什么感觉，自己对她一直不冷不热，也没太在意。
可当她被别的男人勾引时，向江海竟然会有巨大的失落。
这种感觉很奇怪。
就像平时用得很顺手的东西，突然找不见；又像一直不太在意的珍品，突然被人夺走。
向江海猛地站起，焦躁地在厅里踱来踱去。
他萌生出去叠石酒家的念头，哪怕在外边偷看。
只要确认贺晓雅一切安好。
又一想，秦娜娜她们四个人全程跟着，根本不需要他保护。
拿起手机，再次翻开。
贺晓雅的头像下，依旧静悄悄的。
他想给她发个微信，提醒她防范田家俊的骚扰。
可一想，以秦娜娜的女性身份，教给贺晓雅的防狼术，肯定比自己多的多。
平日里，每当贺晓雅来微信时，向江海时常觉得烦，有时连续攒了好几条都不回。
可现在，他巴不得头像下有信息来，哪怕是个笑脸。
向江海不知道该怎样定义自己此刻的心态和举动。
【自己不会喜欢上这小妮子了吧？】
这念头一起，登时把向江海吓了一跳。
他摇了摇头：“不可能，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什么不可能，你在和谁说话呢？”
母亲端着可乐鸡翅，从厨房出来了。
向江海一抽鼻子，“好香啊！”
说着，立马坐回到餐桌前，拿起筷子，在盘子还没落下之前，就夹了一块过来。
这一连串的动作，很好地掩饰了刚才的局促不安。
母亲向茹娟追问：“儿子，刚才你在说什么不可能。”
熟悉儿子的向茹娟，自然不肯轻易放过向江海。
向江海开始啃鸡翅，匝巴了一下嘴，抿了抿粘在唇边的可乐，含糊道：“没什么，妈，好吃，快坐下吃。”
向茹娟解下围裙，搭在椅背上。
眼睛盯着儿子，坐到座位上，拿起筷子，没去夹菜，而是继续问道：
“是不是马坤那边的麻烦，你们下午商量了个啥？”
向江海一皱眉，“妈，都说了我的事你不用操心，没事的。”
说着，夹起一块鸡翅，放到母亲碗里。
向茹娟看了眼呈琥珀色，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鸡翅，依旧没有动筷。
可乐鸡翅是向江海喜欢的一道菜，从小学时就被列入考试成绩好后的奖励清单。
每次，不管做了多少，向茹娟总是象征性吃上两块，大多进了儿子的肚子。
看着向江海狼吞虎咽的过程，向茹娟都会有莫名的成就感。
今天她不吃，不是舍不得。
自从向江海上了中学后，就懂事了很多。
凡是好吃的，必须两人分享。
强迫着当面吃，也成了母子俩互相比爱心的举动之一。
但今天，向茹娟显然惦记着儿子的前途。
她愣愣地看了一会鸡翅，又看了一眼低头吃的向江海，才小心翼翼地说道：
“儿子，马坤之所以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负你，不就是仗着他有个县长表舅么？”
“这年头，要想在体制内不吃亏，就得有靠山。要想进步，就得有关系。”
“没有靠山，没有关系，就算我们再努力，最后还不是……”
“妈……”向江海猛地抬起头，怒目看着母亲。
这种眼神，在母子之间很少见。
只有在小时候，向江海喜欢的玩具，被母亲藏起来；或者答应给他的游乐场奖励，因故不能成行后，才偶尔有。
再就是，一年多来，向茹娟每次提起那个人，母子俩话不投机，向江海发脾气时才会这样。
向江海虽然低着头在吃，但母亲绕来绕去，还是绕到那个人身上的手段，也太明显了。
别说向江海现在还没到绝境的地步，就算没有出路了，他也不会去求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