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季寒对楚扶欢是上心的，至少在写情信送礼物这方面，从来没有断过。
但多数都是不值钱的小东西，甚至还有街上买来的竹蝴蝶。
可惜那时候楚扶欢不觉得他抠搜，只觉得浪漫有趣。
现在想想，过于廉价的不只是竹蝴蝶，还有季寒虚情假意那颗心。
楚扶欢已经在细看当年那首诗了，但看的却不是季寒填上的几句烂词，而是柳华写在前面的那部分。
笔迹是不一样的，但这个不一样却只是一打眼的不一样。
若细细端详，就能发现提笔和落笔的地方，有些小习惯都带着柳华的痕迹。
她确定自己现仿出来的这几句，跟那晚在刘将军帐里看到的字迹像到了九成以上。
也确定那几句相像的地方，并不是自己的个人习惯，而是写封信之人的个人习惯。
所以那封信是柳华写的！
这个念头一起，事情瞬间就明朗了。
是啊！是柳华。她从西凉回来，所以知道一些有关于西凉的事情并不奇怪。
至于为什么要以为威胁刘将军，她猜测柳华的目的应该是京郊大营。
那么她这目的的起源是为了谁呢？
为了季寒？
不，有可能是为了长乐王府。
柳华一直都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她从小到大做的每一件事都有着强烈的目的。
所以这次她嫁给季寒，肯定也是有目的的。
威胁刘将军，更是有目的的。
京郊大营是重地，谁控制了京郊大营谁就相当于将京城的命脉握在了自己手里。
所以柳华的野心从来都没有破灭，只是从西凉转回了中晋，从明处转到了暗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柳华的目标就不应该只是刘将军一人，应该还会有很多人。
她回来了，她的触手就会伸向九安城各处，一天一天，为自己织出一张密密麻麻的网！
只是对于别人，是拉拢还是控制呢？
还会有人像刘将军一样，有把柄握在她手上吗？
“准备一下，明天我去诗会。”
白苏一愣，“姑娘刚不是还说不去吗？”
“改主意了，出去转转也好。”
应书楼在一处小湖中间，往来要坐小舟。
这也是应书楼的一大特色，许多文人墨客都是因为那一叶叶小舟而对这里评价甚高。
殊不知有些人只是觉得立在舟上万般风雅，享受的只是从岸边到楼底的过程。
要问他们应书楼除了常办诗会，还有其它什么特色，他们又都答不出了。
但是楚扶欢能答得出，她站在舟边，临水，跟白苏说：“应书楼有一种名叫芙蓉糕的点心，做得晶莹剔透，特别好吃。”
白苏的回忆也被勾了起来，“还有清明前后的青团，也比别处做得更好些。”
“应书楼的茶也好喝，比皇上赏下来的茶还要香。”
“他们还会做肉，据说是江南一带的做法，用黄酒烧的。”
主仆二人说起应书楼的吃食，一人一句念叨个不停，听得船家都笑了。
“人家到应书楼都谈诗词，我见过在这小舟上吟诗作赋的，见过对酒当歌的，见过哭的笑的，却还是头一回见到一上来就讨论吃食的。怕是应书楼自己都没想到，他们的吃食居然也能被人这样惦记。”
“怎么能不惦记呢！”楚扶欢说，“他们请了好厨子备吃食，本意就是想让人知道这里吃得好，让人下次能再来。后来不知为何就偏了风向，食客少了，墨客倒是多了。”
“墨客们清雅，自是不会一边提笔作诗，一边伸筷子夹肉往嘴里送。”
船家似也想到那般情景，笑了。
她到时，应书楼里已经有很多人，上下两层都满了。
有伙计过来问他们有没有请帖，说是如果没有的话就只能在一层，有请帖才能上二层。
正说着，楼上有个熟人走了下来，指了指楚扶欢：“她是我们请来的。”
伙计赶紧躬身，再不敢多问。
白苏上前打招呼，“夙阳，你怎么在这儿？”
正说着，又有船到了，一个尖锐的女声斥责应书楼的伙计：“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过来啊！怠慢了我家姑娘，整个应书楼都给你掀了！”
楚扶欢回头去看了一眼，只见说话的是个十六七岁的丫鬟，正被她和伙计扶着下船的，是个同她差不多大的姑娘。那姑娘一身水红色长裙，裙角坠了整整一圈水晶，走起路来叮当作响，很是引人注目。
有不少人往她这边看过来，还有不少人围上前主动示好，甚至二层楼也有人特地下来跟她说话，亲亲热热地叫她：“小婉。”
小婉姑娘走下小舟，面对众人的示好完全不为所动，目光直朝着楚扶欢递了过来。
“哟！这不是刚被季家赶出门的弃妇么！怎么，如今应书楼的门槛这样低了？什么人都能上船？什么人都能放进来？”
她说这话时一脸嫌弃，还往后退了两步，仿佛离得近了都要沾一身晦气似的。
那些前来示好的人见状也有样学样，离楚扶欢远远的，甚至还有人问伙计：“能不能把她赶走？她不配登应书楼。”
白苏忍不住了，大声道：“应书楼原是一饭庄，到这地方来还有什么配不配的了？”
“怎么没有！应书楼从来只接待文人雅客，可是你看看她，她跟哪样沾边儿？从前能来也是她死赖着季将军，如今可没有季将军让她赖了，她就不配站在这里。”
“小婉，我们上楼去，离她远一些，她就是个疯子。”
那叫小婉的姑娘狠狠地“哼”了一声，大步朝前走去。
经过楚扶欢时，“不小心”撞了一下楚扶欢的肩膀。
很用力，一下就把楚扶欢给撞倒了。
白苏惊呼一声：“姑娘。”
然后就见楚扶欢坐在地上，手捂着被撞过的肩膀，眼底含泪，“我与你无冤无仇，我甚至都不认识你，你为何要这样对我？逞几句口舌之快也就罢了，我不愿与你起争执，从头到尾都没有还嘴。可你怎么还动手呢？都是女子，你何必在这样的场合为难我？哪有姑娘家见人就动手的？你家中教导就是这般吗？”
话说完，就见围观人群里有一人不快地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小婉姑娘反应过来想去追，却见有小厮上前，将一只荷包递还给她：“这是刚刚姑娘掉在岸边的，我家公子让小的来还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