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管家迎过来,叫人把食盒抬到姑娘屋里去,再让大厨房过去一个人看看都有些什么。
如果有缺的就补补,没有缺的晌午就吃这些了。
小厮们自去忙活,徐管家压低了声音问楚扶欢:“姑娘去客院儿吗?”
楚扶欢点点头,脚步未停,“大夫到了吗?”
“到了有一会儿了,白苏姑娘在那边陪着。”
“府里人是不是也都心里有数了?”
“差不多吧!”徐管家说,“大夫和那位小哥是从后门进来的,倒是没张扬。但养伤的那位,晌午得做他的饭啊!这就瞒不住了。咱们府上人少,多一个人吃饭,大厨房肯定知道。不过姑娘放心,府里人心齐,没有人多嘴。何况白苏姑娘也说了,那是从前礼国公府的人。”
楚扶欢“嗯”了一声,“是我大哥从前的近侍。”
“姑娘不必说。”徐管家摆摆手,“咱们一切都听姑娘的。”
将楚扶欢送到客院儿,徐管家自去忙了。白苏迎出来说大夫还在里面,她快步进屋,看到了夙阳正站在榻边跟张夺说话。
听到有动静,众人回过头来,那大夫也起了身。
楚扶欢上前行礼,“听说您是跟着五殿下从东关回来的军医,此番真是多谢您。”
大夫赶紧还礼,“姑娘千万不必客气,老朽跟着殿下在东关三年,此番一起回京,也是为了要替殿下在这边做事的。”他侧了侧身,“这位小哥身上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没有大碍,就是每天都要换药。我留了一些从东关带回来的药,回头着个小厮帮忙就可以。伤口都不是很严重,有个三天五天就可以结痂。”
说完,又瞅瞅张夺的胳膊。
楚扶欢之前的包扎已经被拆开了,这会儿应该是换了药,又重新包扎过。
大夫说:“听闻这手臂上的伤是姑娘给处理的,没想到姑娘竟懂医术。这伤处理得利落又细致,且听说是以银针刺穴代替了麻沸散,老朽实在佩服。
老朽给伤处换了药,且仔细查看过,已经没有再进一步处理的必要。只要好好养着,不出半月就可以长出新肉来。”
楚扶欢松了口气,“听大夫您如此说,我就放心了。多谢您了。”
大夫摆摆手,“五殿下的事,不言谢。”
楚扶欢亲自送二人去后门,还给了那大夫一笔诊金,但是人家没收。
夙阳跟她说:“姑娘不必整得这样客气,江叔跟了殿下三年,殿下在东关大伤小伤都是江叔给治的,是咱们自己人。”
楚扶欢听得皱眉,“宋听肆在东关受过重伤吗?不是说他善战,每场战役都打得很好?”
夙阳笑了,“打得好不代表不受伤,在那种地方,人只要活着,就不算什么大事。这三年我们夺回来四座城,损兵十万,殿下受过的伤那也不太能数得清楚。好在都挺过来了。”
他说得轻松,楚扶欢却紧皱着眉,隐隐后怕。
大哥的战死,让她对战场生出一种畏惧,但又带着一股子偏执的跃跃欲试。
有些仇,是一定要亲手报回来,才会痛快的。
谁都不能白死。
真相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
送走大夫跟夙阳,她又回去看张夺。
张夺感叹:“看到五殿下还是这么惦记姑娘,我就放心了。要不然还一直担心姑娘离开季府之后没着没落,国公爷夫妇又都不在了,怕姑娘在京城受人欺负。”
白苏叹气,“可不就是受人欺负么!不过咱们姑娘也不是任人欺的性子,那些欺负咱们的人,一个也没得着好下场。”
楚扶欢却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你说五殿下还是这么惦记我?这话何意?他以前……”
“他以前不就总惦记姑娘吗?姑娘不管上哪去他都跟着,所以姑娘那时候不管惹多大的事,其实从来也没让国公爷出面摆平过,所有事情都被五殿下给压住了。”
“是……这样吗?”她感觉回忆有些混乱,好像很多事情换一个角度去年,就又是另外的模样。
可她不愿去想了,事情太多了,哪还有时间总去回忆从前。
从前就是从前,过去了就是已经过去了。
她问张夺:“城外回来的人有多少?”
张夺说:“不多,只有十七个,算上我十八个。大部分都死了,还有一小部分重伤,没救回来。这一路逃亡又死了两个,最后就剩下这些,好在还都健康,身上伤也都不重。”
楚扶欢点点头,“你如果信得过我,就把他们的藏身之处告诉我,我让夙阳带着大夫去看看,给他们送些药。你要是信不过我,就等你伤好了咱们一起去。但是我已经答应五殿下了,去的时候带上他。以后安置你们的事情,还得求他帮忙。”
张夺都听笑了,“姑娘说什么呢?什么信得过信不过的?您是楚家的大小姐啊!我看着长大的!外头那十七个人,也是跟姑娘从小一起玩到大的,都是过命的兄弟,怎么就信不过了?姑娘如今为何总是很小心翼翼?您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白苏又开始抹眼泪,楚扶欢却推了她一把,“哭什么!没出息。”然后才对张夺道,“事关重大,我也是怕贸然提出要求,你会有顾虑。要是没什么顾虑的话,就按我说的办。”
“如今京郊的赤火营是五殿下在管着,我想过了,我个人肯定是无处安顿你们的。而且你们擅自离开西关也是重罪,这件事情只有五殿下接了手,才没人敢嚼舌根子。你将地址告诉我,我就让人去东玄王府送信。”
张夺写了一个地址给楚扶欢,楚扶欢觉得不妥,又问:“有没有信物?留一个吧!”
张夺实在不解,“姑娘到底怎么了?”
她没明白,“什么怎么了?这么重要的事,让你留个信物不对吗?”
张夺摇头,“可是姑娘刚刚不是说让夙阳去吗?夙阳人都去了,还要什么信物?”
楚扶欢恍然。
是啊!
夙阳人都去了,还要什么信物。
就像她站在张夺面前,人都在这里了,还要什么信物。
大家都是从小一起长大、过命的交情,还要什么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