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去打听了。
她本来觉得不应该跟柳华一起走，不能上赶着找气受。
但再想想，似乎受气的也不是她家姑娘，便又觉得一起走也行。
你上哪，我上哪，气也能把你给气死！
今日柳华的确回京，说好的三天三夜，却因为昨晚动了胎气，不得不提前离开昭德寺。
此行长乐王府出动的是宫车，两匹骏马在前，紫檀雕花的车厢在后。
木色深沉，已经不太能看得出光泽。
车厢上的雕花虽还能看出繁复又精细，但熬过了多年岁月，许多从前精细的地方如今已经失去了细节和棱角，木漆掉了很多，只能说大体上还能看得出王府的尊容华贵，但不能细琢磨，一琢磨都是漏洞。
柳华也知这是漏洞，可长乐王府就这么一辆宫车，她如果不坐这辆宫车，就得像平常官邸那般，坐马车出行。
可是她不想坐马车！
她是中晋的公主，也是曾经做过西凉国皇后的人，身份多么的尊贵！
她怎么可能坐那种狭小的马车！
所以即使长乐王府的宫车已经很陈旧了，她依然要摆出公主的款，依然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柳华是与众不同的。
上车时，素月小心翼翼地扶着，柳华动作很慢，每迈一步都带着明显的谨慎。
楚扶欢的马车远远停在后面，看着柳华微微隆起的肚子，总感觉这肚子比她之前看到时大了许多，好像得有五个月了，纵然柳华遮得再严实，她是擅医之人，也看得出大概的月份。
可是这个月份对劲吗？
她跟车夫说：“一会儿等前面的宫车启动之后，你再往前跟跟，保持在十来步的距离就可以。一直跟到京城，不要跟丢了。”
说完，放下车帘子，然后问白苏：“是不是说季寒大捷之后，立即就回京了？”
白苏点头，“在季府的时候就听说过，是大捷之后打扫了三天的战场，然后就宣布凯旋。”
“三天就回。”楚扶欢算计着这个时间，从西关到京城，带几千兵马的话，三到四个月。
可如果快一些，也不是不能提前，比如两个多月，也是能到的。
季寒当时急着回京邀功，急着跟柳华成亲，应该不会在路上耽搁太久。
他们是尽快赶回来的，所以这样算算，先前她一直以前是季寒在救出柳华之后就与柳华有了肌肤之亲，导致柳华身怀有孕，实际上很有可能是错误的判断。
当时柳华应该是借助外力去掩盖了，比如说用布条勒紧了肚子之类的，就导致她没看出来柳华的月份到底是多大。
但昨天夜里柳华动了胎气，这会儿应该是不敢勒了，肚子鼓的就非常明显。
所以柳华的孩子并不是在她被季寒救出来之后怀上的，而是在之前。
之前……之前柳华还在西凉啊！
在季寒拿下那一城之前，他是没有机会跟柳华见面的呀！
那个孩子不是季寒的！
楚扶欢眼睛一亮，当这件事情有了另外的答案，一切都变得有趣起来。
白苏看到自家姑娘笑了一下，有点不明白：“姑娘在笑什么？”
楚扶欢往后靠了靠：“没什么，就是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
柳华的宫车行得很慢，两匹马几乎就是在散步，就这，素月还是觉得不稳，时不时地提醒车夫要小心，公主不太舒服，宫车不稳会更不好受。
柳华半卧在车厢里，一只手搁在小肚子上，眉心紧紧蹙着。
素月劝她：“公主别担心，等回京之后咱们立即请齐太医到府诊脉，一定会没事的。”
柳华的手指轻轻在小肚子上揉了几下，舌头伸出来，舔了舔唇角，舔去了因干裂渗出的一丝血迹。
当血腥气在唇齿间弥散开，她却仿佛尝到了世间最美的味道。
“你说，是楚扶欢真的会武功，还是那些西凉人骗我？”她看向素月，“你说。”
素月深吸了一口气，想了想道：“楚扶欢会不会武功奴婢是真想不明白，但西凉军是不会骗公主的。他们都是老国君最忠心的下属，老国君死前让他们对您认了主，那就会一辈子忠于您，死都不会欺骗您不会出卖您。所以问题一定是出在楚扶欢那里。”
柳华眼里闪烁着疯狂的火花，“可是以一敌七百，她真的能做得到吗？”
素月摇摇头，昨天夜里她并没有跟着公主出去，所以她不知道西凉军跟柳华说了些什么。
可是以一敌七百，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离谱之事。
柳华也觉得离谱，但西凉军就是这样报的，她若信，那就是信那个离谱。
她若不信，那她今生今世赖以生存的那支西凉军，可就靠不住了。
一旦西凉军靠不住，那她重活这一世又有何意义？到头来就还是场笑话。
“且信着吧！”她闭了闭眼，眉心又蹙了蹙。小腹隐隐作痛，让她心绪十分不安。
“齐太医不行，待回去之后立即飞鸽传书，请温国医来九安城，为本宫保胎！”
这一路，走了整整四个时辰。
等到了京城，已经快接近申时了。
楚扶欢的马车行得快了些，跟柳华的宫车越挨越近。
素月掀开车窗帘子往外看了一眼，然后皱着眉回身说：“那楚扶欢也不知道要干什么，这一路就在后头跟着，咱们快一些，她就也快一些。咱们一直慢，她就也一直慢。”
柳华不是很在乎，“跟吧！她不甘心就让她跟着，我倒是要看看她能拿本宫如何。”
素月还是有些担心，“她不会对公主不利吧？从小就是没说没管的野孩子，这万一她要是想做点什么，咱们也得提早有个防备，毕竟如今知道了她会武。”
柳华坐了起来，懒洋洋地靠在车厢上，唇角又裂开了些，有血渗出来，她就用手指沾着，一下一下涂抹过整个嘴唇。
“无所谓她想干什么。”柳华说，“她是斗不过我的。没了楚家，没了她那个手握重兵的哥哥，她什么都不是。她能杀七百人，可如果围上来的是七千人，甚至七万人呢？她还能逃得掉吗？早晚是会让她死的，不急，一个一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