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侍郎心中也开始衡量。
他承认楚扶欢说的都是对的。
比起柳华，楚扶欢这边的筹码似乎更多一些，实力也更强一些。
但他与柳华也不过虚与委蛇，面对楚扶欢的拉拢就更不可能真心实意。
所以现在其实是让他在两个敷衍了事的人中做出个选择，要这样想的话，那就简单多了。
“说说你的打算吧！若我站到你那边，你能许我什么好处？”他盯着楚扶欢，很想听听这个小姑娘如何夸下海口向他重许承诺，那一定是非常好笑的笑话。
但是他会配合，他会做出感恩的样子，然后顺理成章地站到她这边。
现在他想要的是稳住局面，让知道他与昭王有联系的人把嘴牢牢闭住。
可是选择了柳华就堵不住楚扶欢的嘴，选择了楚扶欢就堵不住柳华的嘴。
他实在头疼。
楚扶欢知道他头疼，所以她对这个所谓的“好处”的把握，十分到位。
她告诉元侍郎：“没有任何好处，唯一能替你做的，就是平了那些能被作为证据的账目和卷宗。我已将所有能够指认你的证据全部都更换过了，现在即使柳华站在皇上面前与你当面对质，你也大可以坦坦荡荡地让她说，让她查。没有证据的空口指认，是没人会信的。”
元侍郎听得皱眉，“其实当初刘将军之母是西凉人的证据，还没有空口指认，是被五殿下逼供逼出来的。所以若也有人向我逼供……”
“谁向你逼供？五殿下吗？开什么玩笑，你都站在我这边了，他还对你逼供作甚？至于其他人，你放心，只要你点头，这个活儿就落不到其他人的头上。”
元侍郎想了一会儿，倒也是松了口气，他觉得楚扶欢说的有道理。
“那你需要我做什么？又需要我用什么样的表现去证明我已经站在你这一边了呢？”
楚扶欢笑笑，“不需要对我做什么，只需要对柳华翻脸就行。解除你女儿跟季家堂少爷的婚姻，终止要替柳华做的所有事情。只要明确地与她翻脸，我就会知道元侍郎的态度。”
元侍郎不明白，“我还以为你想要让我假意跟柳华公主继续合作，然后从我这里得到她的消息。”
“不需要。”楚扶欢摆摆手，“你从她那里打听不到任何消息的。柳华那个人心思极重，她是不会轻易相信什么人的。即使你们是合作伙伴，你也很难得到她的信任。”
“我的目的其实很简直，我就是想让她知道，她的第二条线也被人给拆了，这就够了。”
元侍郎愣了一下，第二条线？
随即反应过来——“第一条线是那刘启。”
“嗯。”她大大方方地承认，“刘启生母是西凉人这件事，是柳华最先知道的。她以此事去威胁刘启，拉刘启加入到她的阵营中去。本来事情已经成了，可惜被我给知道了。”
她笑嘻嘻地看着元侍郎，笑得人畜无害，元侍郎却从这个笑容中感受到了致命的危险。
他忽然开始怀疑自己，“与虎谋皮”四个字也从脑子里跳了出来。
跟楚扶欢虚与委蛇，他到最后真的能够全身而退吗？
可是他别无选择。
楚扶欢背后是五皇子，所以这其实是五皇子跟柳华公主之间的较量。
傻子才会选柳华。
他无奈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
楚扶欢笑得更灿烂了，那种灿烂的笑竟有那么一瞬间让元侍郎产生了恍惚，好像看见了北地那位王爷！
都是这么灿烂的笑，所以，笑容越灿烂，人就越危险吗？
楚扶欢心满意足地走了，跟她刚吃完饭时一样满足。
临走还冲他摆了摆手，还是那样笑嘻嘻地说：“元侍郎，别让我久等呀！我这人没什么耐心，可能明儿一觉醒来还没有看到我想看的结果，我就会着急了呢！”
元侍郎脊背发凉，楚扶欢比柳华还要危险这件事情让他深信不疑。
之前他感觉柳华就是个疯子，从西凉和亲回来之后好像就有点儿不太正常了。
但那疯子却说出了让他感觉到惊讶和恐惧的事实，过后想想，才发现她好像并没有真凭实据。就像楚扶欢说的，不过空口白话罢了。
他之所以配合，也是因为当初听到这件事情过于惊讶，没想到他与昭王的关系竟被柳华知晓。
柳华是疯子，但楚扶欢不是。
非但不是，她还是一个头脑异常清醒之人。
知道利用她与昭王的关系做敲门砖，知道借用五皇子的权势地位来装饰自己的实力。
也知道只有讲究真凭实据，才能强过柳华，争取到他。
所以兵部昨夜丢的卷宗是楚扶欢拿的？
所以暗卫们一觉昏睡到天亮，也是楚扶欢干的？
那么楚扶欢最终的目的是想他让干什么呢？支持五皇子吗？
还是说只是为了气柳华？
元侍郎觉得，应该是支持五皇子吧！这才是正经事。
气柳华算什么？就因为跟季家那点事？至于让楚扶欢干这么大一票买卖？
他靠进椅背里，深吸了一口气。
楚扶欢啊楚扶欢，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礼国公府的女儿，究竟是个什么角色？
他到底还是大意了，礼国公府这种家族培养出来的女儿，怎么可能是个软柿子。
他居然让外甥女陈亦然去跟这样的人硬碰，那不是找死是什么？
门外有暗卫推门进屋，到了他跟前压低声音说：“柳华公主那边的密信。”
元侍郎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却在手指就要碰到那密信时突然又缩了回来。
然后想了想，对那暗卫道：“将信还回去，就说本官不明白柳华公主为何会给本官送信。另外通知夫人将与季家的婚事退掉，彻底断了与柳华公主那边的联系。”
暗卫不问原因，只点了点头，立即去办事了。
这个消息传到柳华跟前时，她正坐在季寒身边喝燕窝。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情意正浓，素月匆匆进来，手里握着的正是她差人送到元府去的那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