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深吸一口气，开了口对季寒说：“朕自是相信你忠君爱国，不会为了区区身外之物自毁前程。”
“但是季寒，这件事情你们季家的供词漏洞百出，每一句听起来都不像是真的。何况这些东西也确实是在季府搜出，所以你也得给楚扶欢一个交待。”
季寒额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那是因为生气暴出来的青筋。
还给楚扶欢交待？
他恨不能把楚扶欢给掐死。
但是在皇上面前不能表现出来这种情绪，他必须让自己心态平和，必须得让自己看起来像是遭受了极大的委屈。
他努力酝酿委屈的情绪，然后转向楚扶欢，也没有起身，还是那么跪着。
“楚姑娘，我为我母亲和妹妹的贪婪与无知向你道歉。”
“我父亲过世得早，我这些年也一直征战在外，没顾得上家里，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他看向楚扶欢，眼里满是虚伪的真诚与悔意。
“昔日你我夫妻情深，却并未共历风雨，我一直驻守边关，亦未能尽到做丈夫的责任，让你受委屈了。”
“今日之事，皆是我母亲和妹妹贪婪无度所致，绝非我本意。但她们是我的家人，犯此大错亦是我的疏忽造成的。皇上说得对，我是该给你一个交待，但我又不知该如何交待。”
“我诚心向你道歉，不知扶欢你能不能原谅她们。”
话毕，深深一拜，竟给楚扶欢也磕了个头。
老皇帝当时就不乐意了！
怪不得楚扶欢这样算计季家，这季家是真恶心人啊！
当着他的面给楚扶欢磕头什么意思？
这是要把楚扶欢欢至于何地？
一对贪婪的母女，一个欺骗感情又小心眼的男人，楚扶欢居然在他们家待了三年！
老皇帝那个火气又有点儿压不住了，差点儿没当场掀桌子。
周七看情况不对劲，赶紧小声劝皇上：“千万别激动，扶欢姑娘不会轻饶了他的，暂时还不需要皇上您替她出头。”
老皇帝心说你想反了，朕根本没想替楚扶欢出头，朕就是想骂楚扶欢一顿。
朕就想问问她，三年前，到底是朕的五儿子比不过季寒，还是朕跟皇后比不过季老太太和季茹。
楚扶欢放着大好的姻缘不要，非得嫁到季家去，怎么着，在她眼里季家比皇家还香？
这话终究是没说出来，因为有季家人在殿内，还有个段明安在那儿杵着。
这属于是有外人了。
有外人在，很多话就不好说得太直接。
于是气呼呼地喝了一口茶，因为喝得急，差点儿没把自己给呛死。
楚扶欢亦是一脸震惊地看向季寒，半晌，琢磨着问了句：“你是不是有病？”
“昔日谁跟你夫妻情深？大婚当天你就走了，我上哪跟你夫妻情深去？”
“你倒不如直接说，我在季府被吃绝户吃了三年，那样还能显得你的道歉真诚一些。”
“不过那都无所谓了，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不想与你探讨过去的事情。咱们只说现在。”
“既然你承认是你们季家人贪婪无知酿出大祸，皇上也念你军功在身不愿过度追究，那咱们就不论公只言私。”
“从私论，就是你们家人偷了我家的东西。虽然脏物追回，但也不能因为脏物追回你们就无罪释放。那样的话中晋律法摆在那里就成了个大笑话。”
段明安在边上帮腔溜缝：“对对，楚姑娘说得没错。本府身为九安府尹，有义务维护中晋律法的权威与公义。”
楚扶欢继续道：“既然没有刑责，那便追究民责吧！我要求季家向我做出赔偿，数额不少于十万两。季将军可认罚？”
季寒一愣，“什么？十万？”
楚扶欢挑眉，“季将军至于这样惊讶？我丢的可都是御赐之物，难道季将军认为那些东西还不值十万？”
“我……”一句“御赐之物，”把季寒的嘴堵的严严实实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悄悄看向皇上，就见皇上还在那儿一口一口抿着茶，根本不予理会。
心下便知皇上这是摆明了要站在楚扶欢那边。
再瞅瞅季老夫人，人还跪在那里，前额点地，一直没敢起来。
那是他的母亲，明明是很可怜的一副样子，可他如今看在眼里却一点都可怜不起来，反而是一肚子怒火。
要不是因为这对母女，他何至于在大喜的日子里向楚扶欢下跪？
何至于在公主府面对长乐王夫妇的冷脸和柳华的质问？
明明一切都应该顺顺利利的，这对母女偏要给他找麻烦！
很好，找麻烦是吧？那他就也不客气了。
“好！”他咬了咬牙，对楚扶欢说，“我给！”
这话一出，季茹立即惊了：“哥！你拿什么给？你就是把我们都卖也不值十万啊！她这分明就是敲诈！再说，她已经从母亲手里骗走五百两了，你让她把那五百两还回来！”
楚扶欢又是一脸不解与无辜：“我何时骗了你们五百两？”
周七也不乐意地说了句：“可别提五百两买一桌一椅的事了，谁信哪！”然后又冷哼着道，“季家三姑娘，你到底懂不懂规矩？你当这是什么地方？让你说话了吗？”
季寒狠狠地瞪了季茹一眼，“你要是不想死，就把嘴给我闭上！”
说完又对楚扶欢道：“现银没有，但我母亲手中还有几间铺面，合算一下能值十万两。你若同意，我这就回去取来，我们一并到九安府衙门办理过户。”
季老夫人打了个哆嗦，但因为有季茹被斥在前，她没敢动，依然保持跪趴在地上的姿势。
季寒眼下已经管不了这对母女死活了，他只想赶紧把这件事情了解，然后回公主府去哄柳华。
他出门前柳华脸色惨白，还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了呢！
那可是他的骨肉，是他跟儿时就仰慕的女神一起孕育的生命，他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
于是抬头，追问道：“行不行？”
楚扶欢点点头，“行吧！但估价一定要准确，账目也要盘查清楚，我是不会上当受骗的。”
段明安把话接了过来，“楚姑娘放心，这桩案子九安府既然接下，就会负责到底。帐面盘查和价值估算，我们都会替楚姑娘好好把关。”
楚扶欢福身同段明安道谢，然后再往中间走了几步，冲着老皇帝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