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傍晚,夙阳从赤火营回来,到了楚宅。
正赶上楚宅晚膳,白苏听说他一会儿还要回大营去,就赶紧跟徐管家说再添副碗筷。
楚扶欢让人在院子里摆了圆桌,大家就围在一起用晚膳。
除去白苏秋水夙阳,还有风悟跟换月。
其实这场面除了风悟跟换月之外,其他人都是挺习惯的。
白苏自是不必说了,从小跟着楚扶欢一起长大,楚家人没怎么把她当下人看,都当是跟女儿一起长大的玩伴,重活儿都没让她干过。
夙阳一直跟在宋听肆身边,小时候在一起野,那也是走到哪吃到哪,山里围着篝火烤野兔什么的,楚扶欢什么样儿他没见过。
秋水也在季府跟了楚扶欢三年,季家人对她不好,跟季家人一起吃饭都是吃不饱的。回到碧水云居就另外再做吃的,主仆几人经常围在一起吃一口,热热闹闹也挺好。
只有风悟跟月换,觉得这是一件很奇妙且玄幻的事情,非常的不真实。
但也没有人在意这种不真实,夙阳一边吃一边跟楚扶欢说话,他告诉楚扶欢:“我们的人从北方地区传了消息回来,说打从入了春,北方地区就没下过一滴雨。种庄稼的时候都是挑水浇苗,十分辛苦。人们一心想着接近入夏就应该能下雨了,可惜还是无雨。”
“种下去的苗眼瞅着旱死,大片大片的地指望人挑水去浇是不可能的。百姓最多也就能保住自家房前屋后那一两亩小园子,再多的就实在是顾不上了。”
“就算是小园子也不乐观,因为再不下雨,河面水位就会越来越低。等到河里没了水,小园子就也得枯死。井水肯定是指望不上的,现在有许多人家的水井都很难出水了。”
“殿下的意思是,姑娘昨儿说的京郊有人收粮一事,八成他们也是得到了北边的消息,预测到了旱灾,所以才有此一举。此事必须上报朝廷,不管旱灾形不形成,朝廷都要有所准备。万一北方大旱,九安城这边不但要有防备,也需要有应急的预案。否则大量难民涌向京城,也是一件很难应服的事情。”
夙阳的话说得人们都沉默了,虽然米价上涨一事让楚扶欢已经想到了灾情,但当真有灾情发生时,心情就又跟猜想时不一样。
楚扶欢问夙阳:“宋听肆怎么说?有什么想法吗?”
夙阳摇头,“暂时还没有太好的想法,但殿下说了,一般与灾情并进的还有两件事,一是动乱,二是时疫。”
“百姓吃不饱饭就要闹事,一旦有人故意搞事情,很容易就在民间形成小股起义军。”
“不要小看这种小股起义军,若不及时镇压,很容易就会让他们越闹越大。边境敌军侵袭其实并不可怕,只要我们有将帅驻守边关将他们拦截在外就好。”
“真正可怕的是内部瓦解,一旦有人在中晋内部挑起纷争,那清剿起来才是麻烦事。”
楚扶欢觉得他们分析得特别有道理,“所以宋听肆要时刻防备内部出乱子,必要的时候可能还会离开京城,对吗?”
夙阳点点头,“看情况吧!殿下说最好是不走,因为九安城这边也太不让人放心了。”
“钦天监呢?一旦逢大灾,钦天监总该有点儿提示吧?”她夙阳,“最近可听说钦天监有关于这方面的奏报?”
夙阳摇头,“没有,那边一句都没提。”
“那就有点意思了。”楚扶欢搁下碗筷,没怎么吃饱,但也不太能吃得下去了。“天灾的事钦天监不说,倒是说了西关需要一位大将军,还说与季寒命格相符合,非得让季寒去接任。这是为什么?一心想送季寒几十万兵权?”
“那可兵权也不是现在就到手的。”夙阳说,“他得先到了西关,才能拿到扶盛大哥留下的虎符。持虎符者才算是真正的西关掌权人,他现在只是空有个名头,什么也不是。”
“早晚的事。”楚扶欢微微低头,过了一会儿才又道,“天灾的事情,不是我等庶民能管得了的。我们做了事先的预判,能将这件事情上报朝廷,已经尽力了。剩下的便是朝廷之事,我也没资格再插手。我如今能做的,就是借用手里几个大庄子,尽可能的平衡九安城米价。城东富户口跟城西官邸我暂时管不了,但至少城南城北的贫平百姓,我能保他们吃得起粮,过得起日子,不至于因为天天上涨的米价饿肚子,也不至于被逼得造反闹事。”
夙阳点点头,“姑娘放心,朝廷定会有考量,也定会将这件事情好好解决。姑娘大义,殿下说了,待顺利度过灾年,论功行赏时,定会有姑娘一份。”
楚扶欢却摆摆手,“我不是为这个。”
风悟问了句:“那姑娘为的是什么?”
她微垂了头,过了一会儿再抬起来,眼中含泪地说:“我父亲早年上过战场,我的哥哥就死在战场。这是我的挚亲们用性命拼出来的土地,我没有道理不去爱它,不去护它。”
说完又看向夙阳,“你跟宋听肆说,战乱由他解决,若遇时疫,我定不会袖手旁观。”
夙阳起身,冲着楚扶欢深深地揖了一礼。
谁能想到许多年前终日游街串巷的孩子长大了,竟是如今这般光景?
谁能想到在经了三年婚姻差点掉在深渊里爬不出来的人,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他家主子说得对,楚扶欢是打不倒的。只要她能走出来,势必会开始反击。
一旦她开始反击,那些曾经欺负过她的人,就一个都不会有好下场。
……
唐清音的婚事吹了。
当天晚上男方就派了当初的媒人上门,委婉表达男方自觉高攀不上右相府这样的门第,几番思量之后决定放弃这场婚约,并对此做出一定的赔偿。
媒人带着一张银票到府,将银票当着唐相的面,交给了唐家大夫人。
唐相沉着脸一言不发,丢人丢到了这个份儿上,他现在打死唐清音的心都有。
唐大夫人对此却丝毫不觉意外,但还是问了媒人一句:“可有真正的理由?冠冕堂皇的话就不必说了,他们要退婚的真正理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