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万……”
阮星成看着账单,口中喃喃自语:
“五十万,怎么就五十万了呢?明明已经还了三十万,应该还只剩下二十万的债,怎么就又变成五十万了呢?这账怎么算的……”
—
阮星成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卖车。
他选择靠到处借钱(用他们业内人士的话叫“撸口子”),拆东墙补西墙来度日。
离开前公司之后,他没有再找新工作。
不跟父母住在一起的好处就是,就算失业,也不用整天装模作样的出去假装上班。
他很快支付不起一直住了两年多的高档小区的住处,换了一个类似城中村的小旅馆,每个月只需八百元。
只有一个小单间,没有独立卫生间,上厕所要穿过长长的走廊,到走廊尽头的公共厕所。
阮星成如今每天都要登录那个赌博网站,试图用偶尔赚到的钱翻本。
前段时间是输多赢少,虽然也能赚点,但是赚到的钱,他马上就投入到新的赌局当中,又很快输掉。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连赢了十多把,异常兴奋,觉得翻身就在今天,又马上去撸口子,到账不论是几千还是几万,立刻投入到新赌局当中。
在他 脑子里,钱已经不是钱了。
他借到的、赢得的、输掉的不知道有几万,几十万,没有一点概念,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赶紧赚到六十万,把买车的钱赢回来就收手!
但是事与愿违,最近逢赌必输,口子撸的越来越多,到手的钱越来越少。
更可怕的是,由于他借了太多钱,导致每天都是还款日。
他刚刚把今天收到的催债短信里的金额合计了一下,总欠款竟然有五十多万。
买车时借的钱还一分都没有还,如今又增加了五十多万负债,阮 星成大脑开始模糊。
已经……一百多万了吗?
他颓然地躺在脏兮兮的床上,这个房间只有4平方大小,除了一张床几乎容不下其他。
连个吃饭的桌子都没有,阮星成搬进来的时候,用行李箱充当茶几,在上面放泡面。
晚上睡觉被冻醒,他迷迷糊糊,习惯性的去摸空调遥控器——那是在之前那个房子的习惯。
然而摸了半天,也没摸到。
这才清醒过来,自己已经搬到了一个没有空调的地方。
半夜起来上厕所,他跟以前一样只穿着单衣,推开房门才意识到自己这是作死:
要穿过长达二十米的走廊,在半夜的凉意当中走个来回,回来非冻感冒不可。
总之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他。
他现在非常惨。
—
烧烤摊。
“星成,你真不够意思,辞职都不跟哥们说一声,说走就走,还拿不拿我当哥们。”说话的是阮星成在公司的前同事孙锐。
阮星成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又给孙锐倒上:
“当时我有点麻烦事,没来得及去公司办离职。就是给我领导打了电话,跟人事在微信上完成的辞职流程。反正现在什么都能在网上办。”
孙锐:
“那你现在在哪儿上班呢?新公司怎么样,要是好的话,把哥们也引荐过去。这个公司我也不想待了,天天加班。”
阮星成目光闪烁:“哪里不加班。天下乌鸦一般黑,你就安心在公司待着吧,去哪儿都加班,一样的。”
孙锐:“我看你怎么胡子拉碴的,你最近是不是很累啊,你看你两边脸都凹下去了。怎么搞的。”
阮星成:
“这不是换新工作了吗,试用期得好好表现。哎,最近花销有点大,试用期工资还打折,手头有些紧。”
孙锐喝了一口酒,好像想起了什么,眯着眼回忆了一会儿,说道:
“我给你说个我经历的事。
我不是在清欠部吗,我最近经手一个案例。
公司有个客户,你也知道,咱们公司的客户都是缺钱的,不缺钱谁来找咱呢。
他呢,姓王,就叫他老王吧。
老王这个人,在我们公司借过三次钱,每次都是十万。
你猜他拿这个钱干嘛去了?
买房,买车,装修,创业?
都不是。
前前后后总计三十万,他就用来做一件事:带着女朋友吃喝玩乐。
什么都上最高规格的,住酒店啊,吃饭啊,动不动就是几千几万的花。
老王只是个普通的上班族,月薪几千块,他哪有这么多钱去挥霍。
所以只能找我们这种地方借钱。
在我们公司借的那三十万,早就逾期了。
我代表公司去催债,你猜怎么着?
我去的时候,还有两家同行的大哥也在那等着呢。
他在另外两家借的更多,每家最少五十万吧。
老王就一个态度:没钱。
但是他承诺,只要他把现在这个女朋友搞定,结了婚,就一定有钱还给我们。
他就烂命一条,我也不能拿他怎么办,回来公司汇报了一下,其实就是直接按照烂账处理了。
没想到,过了一阵子,他真还钱了。
原因就是他说的,他跟那个女朋友结婚了。
结婚之后,他女朋友,哦,应该叫老婆了,找她爸爸帮忙还的钱。
他岳父是做生意的,特有钱,手里三个厂子,效益都很好。
当初老王肯定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死命的砸钱追他女朋友。”
阮星成被酒精麻醉的大脑逐渐清醒过来,发出一个疑问:
“为什么他一结婚,他老婆就肯替他还债呢?”
孙锐爽朗的大笑:
“女人嘛!这就是女人。你把她哄好了,哄开心了,让她离不开你,她就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现在不是流行一个什么词,叫什么来着,情绪价值。
对,就是情绪价值。
你别看老王长的不帅,还不如我,但是哄女人的功夫是一流的。
他就天天带他女朋友下馆子,制造惊喜和浪漫,他女朋友就以为他也是有钱人,而且又有钱又愿意对她好。
却没曾想,他那些钱,全部都是借的。借钱装阔!
其实,这老王除了到处借钱之外,他还有过前科!我记不清了,反正就是小偷小摸的,蹲过几个月。
但是那能怎么办?结婚请帖都发出去了,还能反悔不成,女方家的脸往哪儿搁。
打掉牙齿和血吞,说的就是女方家。
结婚之后,女方发现了他一屁股债,他也不装了,催债的天天上门,他岳父没办法,只能掏钱消灾。”
阮星成听完,大脑飞速运转:
余佳嘉家不是有好几个房子吗?随便卖一个,他的百万负债就轻松偿还了。
阮星成慢慢转动杯子。
他已经完全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