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利观察了一会儿,没有发现有人站起来。
他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直接跳下了树,扒开草丛,拎起狙击枪,端着指向废墟,一步一步的走入河中。
就这么趟过了齐胸深的河水,姿势都没变过,等他走上岸的时候,身上的水滴依旧在不停的滴落。
终于,到了废墟前。
“没有尸体残骸?”
托利心中剧震,正常情况下,这里应该遍布断臂、残肢、碎肉、头颅。
他一看就毛骨悚然了,只有一条鹿尸还是完整的。
这意味着两人已经知道他的存在!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猎人,现在才发现自己是猎物。
这两人怎么可能放过机会?
他警惕的目光四下搜索,心中惊疑不定,怎么刚才自己失神的瞬间不开枪?
岂不知山丘掩体背后,冰兰的手被老道死死压住,不让她动。
冰兰想起自己在河里洗澡被这人看了个精光,已经不共戴天了,说什么都不好使,非弄死他不可。尤其想起光着身子在地上匍匐逃命、情人节里在情人面前把脸丢个精光,她就怒火三千丈,烧透九重天。
“你放开我,就算他比我快,我死也得杀了他!”
“别冲动,他真比你快。”
“那你怎么不开枪?”冰兰怒问。
“他是雅库特人。”老道在她耳边低声说。
冰兰怒道:“雅库特人是你爹啊?”
“没错。”老道认真说,他估计那个便宜爹就是雅库特人,否则不可能俄语那么溜,对远东那么熟悉,藏华夏还没人能认出来。
冰兰有些难以置信,老道居然是雅库特人?
但她依旧生气:“雅库特男人都随便让人偷看自己老婆洗澡吗?”
老道心中暗道,雅库特人让不让我不知道,我是肯定不让的,但你不是我老婆啊。
但他情商超过野猪很多,只是解释了一句:“我有话问他。”
冰兰以为他要知道幕后是谁,便也暂时忍下,不再说话。
老道忽然高喊了一声:“托利!”
那个杀手大吃了一惊,原来这人没开枪的原因,竟然是认识他?
冰兰也吓一跳,难道只是个误会?那我这耻辱怎么洗刷?
托利回应了一声:“你怎么认识我?”
说的居然是汉语!
老道顿时大喜,果然是托利啊,他就琢磨着,雅库特高手不可能遍地都是。
“你把枪放下,我们徒手单挑,一战定输赢,谁输了谁回答问题。”
托利暗道,这人枪法绝对不弱于我,徒手也是好事。反正我也不知道幕后是谁,那人只是中间人。
“好,但你必须保证你身边的女人不出手。”
“我保证。”老道笑了,你放下枪就死定了,还用冰兰开枪?
冰兰也是信心满满,她虽然没见过老道徒手对敌,但她可是知道老道的速度、力量、耐力、体能,都超出她好几倍,对付一个狙击杀手那绝对不成问题。
托利把枪慢慢放地上,枪就是杀手的亲人,他即便放下也无比爱惜。
老道独自走了出来,表情和托利的冰冷截然不同,他更像是春风得意的踏青,有那么一丝兴致在其中。
托利看着老道一步步走近,这张面孔已经很熟悉了,但近距离观察,还是让他惊叹,原来如此年轻,恐怕只有二十岁。
老道相距五步站定,托利便开始了战斗。
嗯,徒手战斗第一步,当然是心理打击,别小瞧这一步,用的好可以让敌人心浮气躁,破绽百出,哪怕只有那么一丝效果,托利也会认真的做——
“年轻人,情感是你致命的破绽。我见过的你这种人都死了。”
老道龇牙一笑:“这么说你一点良心都没有了?即便你的亲人被人狙杀,你也不会有一丝伤感?”
冰兰心中一动,老道话有所指,似乎在试探是不是托利杀的。
托利却依旧是那副死羊眼,语气依旧那么平淡:
“我不知道你哪个亲人死了,我们确实第一次见面,准确的说是八天前。但我要告诉你的是,良心代表幼稚,伤感代表脆弱。我已经走过了那个年纪。
我也曾经像你一样,遇到过一些女人,她们向往嫁给杀手为妻。这想法浪漫的不着边际,自以为杀手好酷,嫁给杀手也好酷,嫁过去才发现好残酷。打死一个杀手容易,打动一个杀手太难。”
他自以为很高明,却不知冰兰和老道都毫无感觉,冰兰不是那种脑袋进水的女人,老道也不是冷酷杀手。
托利一看老道表情就知道说错了,立刻换个角度继续攻击:
“亲人死了,你的良心就醒了,痛得恨不能把它挖出来扔掉。那种痛,止痛的方法,就是把别人的心脏挖出来。看着别人的心脏,在你手里跳动,流血,然后慢慢地死去。
看的时候,你会忘了痛,听到他们惨叫时,你会觉得不那么郁闷。
而感伤,要到很久很之后才来,才能达到足够的浓度。比如午夜时分,月亮很圆的时候,一个人在黑暗中,孤独的看着窗外,不经意就会想起来,曾经珍爱的人已经不在,只剩下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
这个时候,你已经不准备再珍惜任何人,包括你自己。你这样孤伶伶的存在,实在没有必要不断剥夺他人的生命来维护,根本不值得牺牲的存在。”
老道的眼中终于露出一抹伤感,他又想起了的老头惨死,而自己那一年中唯一的目标就是有一天把他打个半死。
可等到老头死的那一刻才发现,他一直把老头当亲人。
这种伤感是致命的。
对敌之际。
托利等的就是这一刻,甚至心中闪过一抹讥嘲,年轻人,杀手的人生就是在悬崖上走钢丝,危机感强烈,安全感没有,怎能如此动容?
哪怕只是一霎,他也会抓住。
所以,他动了。
双手与大脑的判断,永远比良心与伤感来得快。
伤感,只是大脑内部的一场化学风暴,风刚起来,暴雨还未下,双手已经把人杀死。
尤其托利的反应,比电击还快。
蓬蓬蓬!
两人刹那之间,就换了位置。
冰兰倒抽了一口凉气,嘴巴张成了一个圆。
她万万没想到,这两人都高到这个程度,任何一个人都足以秒杀她!
老道和托利回过身来,又是硬碰硬的三招,拳脚肘膝,快如闪电,老道眼中只剩下凶悍,托利那张刀削岩石般的面孔上,一双眼睛闪着冰冷的光,仿佛一把银光闪闪的刀,一点人味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