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哄着三个孩子睡了，楚明云揉着有些酸疼的胳膊，回到乾清宫的后殿。
两个小的还好，稍微懂事，但还不算难哄。
就卓承颐，现在哼哼唧唧的总也想黏着她，还有无数个为什么。
“为什么母亲要和父皇一起睡？”
“为什么父皇那么大了还不能自己睡，却要颐儿自己睡？”
“为什么弟弟妹妹不闹？他们是不是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那什么时候可以和母亲一起睡？”
“对了，要叫母妃……为什么要叫母妃？为什么不能叫母亲，你不是我到母亲了吗？”
“还有父亲……”
楚明云一路耐心解答，答到小孩子睡着，终于彻底解放。
但也已经身心俱疲。
卓胤之正半靠在龙床上看着奏折，听到她的脚步声，也只是微微抬了下头，并未移开目光。
楚明云不由多看了他几眼，只觉得，他是所有人中适应的最好的。
不管是她，还是李清华，偶尔也会有下意识记错称呼的时候。
宫中贵妃……楚明云至今没能适应这身份，但瞧着卓胤之，已经实打实的是个帝王模样了。
“怎么了？瞧着朕干什么？坐。”卓胤之终于看了她一眼，带着淡笑。
楚明云刚想坐下，又想起来，起身去厢房换了寝衣才出来坐在床上。
卓胤之这会儿也放下奏折了，单手搂住楚明云，笑着问道：“可憋坏了吧？有什么想问的，嗯？”
“皇上……”楚明云有些犹豫。
她想问的倒是很多，但，当真可以问吗？
卓胤之的生母是谁？皇后又是怎么回事？康乐帝又为何，忽然愿意禅位给他了？
这么多疑问，又涉及到皇家秘辛，便是卓胤之让她问，楚明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犹豫了半晌，只问道：“太上皇他……”
“他说亏欠朕的母亲，亏欠朕，自愿禅位给朕。”卓胤之有一下没一下的捋着楚明云的头发，想了想，又说道，“朕的母亲……原是他微服出行的时候意外结识的一个女子，他说是真心相爱，朕也不知。”
“但母亲生育难产，丢了性命，他为了弥补母亲，从朕出生，便立为太子，又将朕交给当时还是云妃的皇后抚养。”
“按他的说法，是为了让朕做嫡子，才允了云妃为后，又允她生下皇三子，谁知道却养大了他们母子的野心。”
卓胤之慢慢说着，“对了，长兄也是母亲所出，但是身子不好，所以母亲又拼命生下了朕……”
楚明云只听着，一直没有说话。
原本是卓胤之在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说着说着，便变成了她一手放在卓胤之身后慢慢捋着。
所以，康乐帝是觉得大皇子早逝，那姑娘又为了生卓胤之而丢了性命，所以补偿了一个太子之位，又禅让了一个皇位？
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楚明云总觉得，还有哪里说不过去似的。
卓胤之也低垂着眼睛，没再看楚明云。
那一晚上实在有些混乱，他从未在自己父皇脸上看到那般多的表情。
惊恐，慌乱，无措，愤怒，不敢面对，不愿回想……
等等等等，卓胤之每次回想起来，都觉得实在奇怪。
虽然他父皇后来给出的这个故事似乎很是全面，并无什么问题，但是……
先是皇后，也就是曾经的云妃。
她家世不显，初初进宫的时候连个位份都没有，只是个宫侍，后来运气好夺得头魁生下皇长子，才被封妃。
若大皇兄也是他母亲所生，那云妃的经历便实在奇怪了。
二来，虽然他大皇兄比他大了四岁，去世的时候他却也已经有八岁了，多少记了些事情。
在卓胤之的印象中，皇后皇后对待他皇兄的态度，和对他可是完全不同的。
他大皇兄身子一直不好，皇后可是惦记的很，全心全意都扑在了儿子身上。
后来他大皇兄病情恶化，皇后不顾其才十二岁，说什么都定一个大皇子妃，要冲喜。
不只是正妃，当时皇后连侧妃和侍妾都全都配齐了，只盼着她儿子能健康活下去。
自然，这期间，皇后也没忘记照顾小儿子卓胤明。
卓胤之夹在中间，曾经是又羡慕大哥，又羡慕三弟。
他六岁开蒙，也曾读过一些书，知道在很多百姓家中，长子继承家业，幼子承欢膝下，只中间不上不下的二子最容易被忽视。
彼时，卓胤之还觉得很有道理。
而且，他还是太子，已经比大哥和三弟强了，便更不应该去和他们攀比。
但他虽然身为太子，却是母后忽视，父皇不管，一个弟弟自从明白什么是太子之后更是看他不顺眼，再没了兄弟之情。
……卓胤之一不小心想的远了些。
他只是觉得，皇兄是皇后所出，然后父皇遇到了他母亲，爱之重之，也不与其他人生孩子，所以宫中连续四年没有孩子出生，直到他。
明明这般解释更顺畅，为何他父皇还非要说大皇兄也是他母亲所出？
卓胤之一时没想明白，只是这般解释虽然顺畅，却还是让他觉得有疑。
所疑，自然是康乐帝的态度。
不过是深爱一个民女，也不至于这般讳莫如深，难以启齿吧？
而且现在，卓胤之还觉得，或许他们父子一脉相承的都有那么点儿深情在骨子里，就像他现在觉得自己喜欢楚明云，便不愿别的女子侍寝，对选秀更没有想法。
轻轻拉住楚明云还在拍他的手，卓胤之心道，两情相悦，实在美好。
“皇上也莫要再想了，都是上一辈的事情，等母亲的忌日，皇上带着颐儿他们去给母亲看看，也让她老人家在天上放心。”楚明云见卓胤之半天没说话，只能这般安慰道。
卓胤之却一下抬头看她，片刻后轻哼：“你也去。”
“臣妾也可以去吗？”楚明云愣了一下，之后笑道，“是，臣妾不胜荣幸。”
卓胤之握紧楚明云的手，心道，他和他父皇确实有几分相似的，心爱之人都做不成皇后，那便只能从其他地方弥补了。
他凑近楚明云，一边轻轻吻着她，一边低笑着说道：“平儿和安安都一岁多了，你的身子，刘院判说，将养的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