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青如也感觉很惊讶,她记得梦中的张公并没有去合州,外祖带着自己回到蜀州后,还曾亲自上门去感谢了张公的援手之恩。
大约到了八月中旬,张公受洛阳好友的举荐,方才调回了洛阳。
卢氏感觉到几人的气氛有些不对劲,连忙转移了话题,对庄青如道:“你大舅舅和表兄如今去了新津县,你先在这里住下,等他们忙完再回来见你。”
“新津县?”庄青如几人听到熟悉的名字,下意识问道:“该不会是因为新津县出了的那个宝物罢?”
不会那么巧罢?
“你怎知?”卢氏纳罕道:“可不就是?听说是个好东西,整个蜀州的权贵富商都派人过去守着了,你大舅舅和表兄是你外祖离开前亲自吩咐过去盯着的。”
“大舅母可知是甚东西?”庄青如问道。
卢氏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了,但能入得了你外祖眼的,左不过是些精贵宝物,没准儿是甚老参灵芝的。”
卢氏是个典型的妇道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平时除了忙着中馈管家、照顾子嗣,外面的大小琐事很少过问,不知道也正常。
外祖父不在家中,庄青如便没了在大舅舅家久留的心思。
卢氏再三挽留,都被庄青如婉拒了,“我知大舅母疼我,但此次来蜀州,一是为了看望外祖,二则是为了给陆郎君调养身子,如今外祖不在,陆郎君又舟车劳顿,身子不爽,我得跟着照看几日。”
卢氏没想到中间还有这样的事儿,她是知道这个外甥女受了公爹的真传,惯会调养身子的,只是没想到她丝毫不在意外人的眼光,去照顾一个未婚的男子,莫不是……
当下,她看两人的眼神便有些微妙了。
游璟看在眼里,“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庄青如不知卢氏心中所想,脚一跺,撒起了娇,“大舅母,您就先让我去新津县找大舅舅和表兄罢,等我在那边玩够了,便回来孝敬您。”
张公不在晋原,陆槐定会先去新津县等着消息,如今的薛家只有卢氏一个主子,庄青如若是留下,少不得要耗在后宅,她宁愿去新津县自在些。
卢氏岂会猜不到庄青如的心思,这个小外甥女自小便是个有主意的,最烦和人打交道,以前住在薛家的时候,不是在自己屋里躺着偷懒,便是和公爹、儿郎一道研究药材医术。
现在又怎肯拘在后宅陪她一个深闺妇人?“罢了,我说不过你,你去便是,只要记住凡事听你大舅舅和表兄的话,莫要乱来。”
庄青如点头如捣蒜,“听大舅母的,我去了新津便去拜见大舅舅和表兄。”
辞别了卢氏后,庄青如和陆槐等人不死心地去了一趟刺史府,不出意外地得到了同样的答案。
刺史府的长吏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并递给陆槐一封信,道:“张刺史早便知晓陆郎君和张小郎君会来此询问,特意留下一封书信,说您看了后便会明白。”
陆槐打开信,一目三行地看完,对几人道:“先生说合州那边出了急事,他需要去处理一下。”
游璟不解道:“这么说,张公尚不知晓一县两官之事?”
陆槐摇摇头,“先生并未提及,想来这件事有误会。”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游璟道:“总不至于回彭城县?”
那多丢人啊!这官位还没坐上呢,便打道回府,这叫彭城县的人怎么想他们?
“先生的意思是让我等在新津县等着。”陆槐神色凝重,低声道:“他也知道了新津县出现宝物一事,叫我盯着些。”
张公这是把他当成新津县的县令来嘱咐了,孰不知出了这档子事,他这个县令是做不得了。
“先回新津县罢。”陆槐合上书信道:“待吏部查明此事,定会有结论,我等只需候着便可。”
众人想了想,目前来说也只有这个法子了,只能再次回转。
于是几人在日暮时分离开了晋原,赶回了新津。
好在两地离的不远,一日的时间虽然幸苦些,但也来得及。
留在客栈等着的临欢等人见他们去而复返,心生好奇,听说几人在晋原之事后,不由地唏嘘不已。
临欢都有些同情陆槐了,“陆郎君乃是新科进士,到现在无官无爵不说,连个县令当的都一波三折,要不抽个时间去寺庙拜拜?”
陆槐苦笑,谁说不是呢?
他高中后大病一场,吏部便没有许官职,病好了后也没甚交代,像是遗忘了似的,想起他时,他却是因为受先生的牵连,被迫离开洛阳。
而今好不容易得了女帝的青睐,又出了这档子事,当真是霉星高照。
卫惊鸿听罢,笑道:“我却相信陆郎君是明珠蒙尘,总会有重见天日的时候。”
《世说新语》有云:明珠蒙尘终有时,守得善心颜惊世。
……
这种事任谁遇到也没法子使,只能干等着,左右他们也很好奇新津县出现的宝贝究竟是何物,权当在这里打发时间了。
想开了之后的陆槐决定先在新津县租一个小院子,伺弄一下他的花花草草。
临欢不死心地拉着游璟去找修佛牌的老师傅,也出了门。
而庄青如则准备去拜见一下早早来到新津县的大舅舅和表兄,若是可以,她还想先去一趟合州,不亲眼见一见外祖,她实在放心不下。
于是等陆槐和陆管事等人去找院子的时候,庄青如却站在客栈的门口发起了呆。
她似乎、好像、貌似忘了问大舅母,大舅舅和表兄住在何处了?!
新津县不算大,真要打听的话也能找到人,就是费些功夫罢了,然而这个时候,她身边只有一个自己,总不能事事麻烦陆管事帮忙?
就在她发愁怎么办的时候,立冬委屈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耳畔,“小娘子……”
庄青如还以为自己看见了幻象,不然她怎么看见立冬带着两个护卫站在不远处眼巴巴地看着她。
立冬见庄青如拼命擦着眼睛,就知道她在想甚,嘟着嘴道:“别装了,我就知道小娘子定是把我忘了。”
她在薛家等了好久好久,久到若不是卢氏提醒,她都不知道自家小娘子已经去了晋原!
“立冬啊!”确认过眼神,是照顾了自己多年的婢女,庄青如的心更虚了,“那个,我这不是刚到,刚到吗?本想着马上去接你的。”
立冬才不听她的解释,幽怨道:“薛大夫人已经告诉我了,小娘子,你忘了我直说便是,我不会多想的。”
立冬对自家小娘子自在的性子习惯了,别家的小娘子巴不得所有的事儿都让婢女做,她倒好,恨不得婢女离她远远的。
若不是郎君和娘子有心,她只怕连蜀州都来不了。
庄青如立刻讨好地笑笑,“好立冬,你也晓得你家小娘子的性子,我当真不是故意的。”
害怕立冬不信,她举起手发起了誓,“我发誓不是故意忘记的,保证下次不会了。”
立冬看着庄青如认真却又敷衍的样子,幽幽道:“别了,小娘子,我已经不是那个随你忽悠的小丫头了。”
这样的誓言每隔一段时间她都要听一遍,别看是发誓,可什么后果都不带提的,再犯也没甚损失。
被戳穿了小心思的庄青如嘻嘻一笑,上前挽起立冬的胳膊道:“你既不生气了,那便带我去见大舅舅和表兄罢,你一定知晓他们住在哪里?对不对?”
原形毕露的不要太快,立冬绷着脸,不情不愿道:“……在仁安堂。”
……
薛家世代行医,又因为薛老太医的盛名,在蜀州颇有地位,医馆几乎开满了蜀州绝大部分城镇。
薛家人来新津县,自然不需要住在客栈等地,家里的医馆后面便带有院子。
无需多打听,立冬很快带着庄青如找到了地方。
巧合的是,薛家长子薛执,也就是庄青如的表兄正在医馆里坐堂行医。
“在在?”薛执刚给一个病人诊完脉,抬头见一个娇俏的小娘子笑盈盈地看着他,只觉得这样的场景很是熟悉。
在看清来人后,连忙上前迎道:“早就听说你要来,怎么不去晋原,反倒来了这里?”
“大表兄别来无恙?”庄青如笑着与他见礼,“表兄认真的时候还是这般心无旁骛。”
以前随阿娘在薛家小住的时候,庄青如最喜欢和外祖表兄外出,她们两个都是薛老太医亲自教出来的。
薛老太医认为从医者只有瞧见病人才能学好,于是便将两人带到医馆给旁人把脉看病,然后再亲自上场。
庄青如每到这个时候总是静不下心,反倒是薛执认真学习,虚心受教,惹得薛老太医拿腕枕砸她,骂她不争气,白费了她的好天赋。
庄青如被撵出去后又偷偷跑回来、躲在门后看薛执看病。
一晃儿已经过了许多年,两人都不再是小孩子了。
薛执是个长相周正、儒雅随和的郎君,他幼年便开始行医,身上带着几分慈悲博爱的气质,叫人只一眼便心生好感。
他将庄青如和立冬领到医馆后院,亲自倒了茶,“来这里多久了?路上可还顺利?怎么到了也不知会一声?”
庄青如简单地说了来时的经历,道:“前日到的,昨儿去见了大舅母,才知道大舅舅和表兄来了新津,我便求了大舅母放我回来,这不就来见你们了吗?对了,大舅舅呢?怎么不见他?”
薛执顿了顿道:“阿耶去城外了。”
“是为了那个宝物?”庄青如好奇地问道。
“你也听说了?”薛执道:“也是,此事只怕整个蜀地的人都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