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柠打电话过去，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听着机械的声音，周柠突觉一阵没来由地心慌。
想了想，她又打电话给李杨。
这次，铃声响了许久，就在周柠以为李杨不会接时，电话接通了。
“太太有事找沈总吗？沈总在忙，我可以帮您转达。”
周柠抓抓凌乱的头发，“我没事，就是想问问他在做什么。”
“沈总在忙。”
言简意赅。
符合李扬一贯的风格，但周柠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死心地又问：
“他在哪？”
“沈总在老宅，和董事长在一起。”
“他要留宿吗？”
“大概率是。”
可若是在老宅，更没道理不接电话不回消息。
周柠心情微沉，“是爷爷身体不舒服？”
电话里安静几秒，才传出李扬的声音，“董事长突发高血压昏厥，在休息。”
“怎么会突然这样呢？”
周柠急得坐起身，上次去老宅，明明看爷爷精神还不错。
“严重吗？我现在赶过去。”
“太太。”
李杨制止，“您先别来，太晚了，沈总不会愿意让您这个时间赶过来。您早些休息。”
可这些话，明修为什么不亲口和她说？
因为在陪护，所以不方便？
“爷爷的情况怎么样？”周柠又问。
李扬答：“家庭医生来得及时，董事长已经醒了，没有大碍，只需要静养休息。”
周柠严肃地说：“李扬，你不许瞒我。”
李扬答：“董事长确实没事，我没道理瞒着您。”
“那就好。”
周柠嘴上这样说，心里依旧不能放松。”
“我给明修打电话，他没有接，你方便提醒他给我回个电话吗？”
又是一阵沉默，李扬才说：
“我在外面守着，不方便进去。太太，您早些休息吧，等沈总方便了，会联系您的。”
看时间已经晚上近十一点了，不如等明天，她再去老宅看爷爷。
想到这，周柠叮嘱李杨如果有情况及时通知她后，挂断电话。
她心里泛着疑影，但今天出去太久，已经很疲惫，精力支撑不住她多想，就浑浑噩噩睡过去。
零零散散的梦境中，周柠睡得极不安宁。
……
挂断电话后，李扬站在车前，视线穿过院子，落在走廊下石板上直挺挺的黑色背影上。
沈明修面上没有一丝波澜，秋天的冷风吹在身上，他膝盖笔直，像是感受不到寒冷和疼痛。
今日管家急忙叫沈明修来老宅，说是沈老爷子突发昏厥。
沈明修急忙推掉所有事务赶来，却连老爷子的面都没有见上。
老爷子托管家传话，说现在不想见他，让他跪在这院子内等着。
从午后，跪到天黑，再到现在已经接近凌晨，老爷子都没说要见他。
沈明修水米未进，也不问缘由，只是跪着。
此时，二楼书房，沈老爷子坐在椅子上，双手握着拐杖，佝偻着背，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
被岁月留下痕迹的脸上，布满了哀痛，胸腔不平稳地起伏着。
他身后桌子上的饭菜，热了又热，现在又凉了。
“老爷，您什么都不吃，身体怎么撑得住。”管家在身旁再一次劝说。
沈老爷子没有回答，浑浊的眸子落在院子内。
从他的角度，恰好可以看到沈明修的身影。
“他什么都没说没问？”
“没有。”管家答。
沈老爷子怒火更胜，握着拐杖的双手手背干皮包裹下的青筋凸起。
“混账东西！跟阿尧一个德行！为了女人，什么都能不顾！”
管家面露困惑，听着老爷子这像是在说周柠，可老爷子平日不是一向疼爱这个干孙女吗？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敢多问，再次劝说：
“二少爷若哪里做错了，您大不了把他叫进来骂一通出出气，也好过您自己伤气伤身。”
见老爷子没有答话，管家观察着脸色，继续说：
“老爷，二少爷跪了太久，秋风凉，别伤了身子。”
“哼！他骨头硬，愿意跪就跪着。他什么都不问，说明知道为什么罚他，他也心甘情愿受罚，我倒看看他能撑多久。”
沈老爷子拄着拐杖起身，管家连忙去扶他，把他送进卧房。
从卧房出来后，管家站在门口想了想，快步下楼。
“二少爷，老爷休息了，您先起来吧。”
沈明修身体纹丝不动，墨色的眸子微转，“爷爷的身体还好吗？”
“已经吃了药，血压正常了。”
“嗯。”
见沈明修不动，管家又劝：
“二少爷，您先起来吧，老爷已经睡了，您等明早再来见他。”
沈明修依旧不动。
“老爷没说一定让您跪着，您就起来吧，您跪坏了身体，老爷子即便不说，肯定也会心疼。”
“……”
管家陪着站了一会儿，见沈明修依旧不动，摇摇头离开。
夜里露水重，沈明修浑身衣服渐渐微潮，后背却始终挺直着。
他知道现在他可以直接起身离开，但他情愿跪着，只要能减轻老爷子的怒火。
凌晨两点，管家去而复返，给沈明修送来毯子披上。
“不用，拿走。”
管家伸出的手又缩回去，一步三回头地进屋。
清晨五点多，管家早早守在卧房门口，急得走来走去。
直至接近六点，沈老爷子终于开门，管家立马上前。
“老爷，少爷跪一整夜了，您快去看看吧。”
两人一起下楼，沈老爷子却是从客厅转到餐厅，不急不慢地到餐桌旁坐下。
佣人见状端上早餐。
管家在一旁站着，试探着问：
“要不要叫少爷进来一起用早餐？”
沈老爷子低头吃粥，没有答话，不怒自威，管家不再敢乱说话。
服药后，沈老爷子缓缓起身，终于开口：“叫他来书房。”
“哎！”
管家一路小跑着出去，不等到沈明修身前就连忙说：
“少爷，老爷让您去二楼书房，您快起来。”
沈明修一手撑地，动作迟滞地起身，弯曲的双膝微微发抖。
他站着缓了一会儿，脚步僵硬地进门。
管家在身旁跟着，生怕沈明修脚步不稳摔倒.
直至送沈明修进书房，管家才退出去，顺便关上门。
噗通一声。
木质地板上，沈明修再次跪下去。
沈老爷子拄着拐杖，布满皱纹的脸因怒火太盛微微抖动。
他颤抖着手指着眼前的人，声音沙哑，
“你也知道你没脸面对我，还算你有点良心！”
沈明修抬起泛着血丝的眸子，喉结动了动才开口，嗓音干涩，“您都知道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