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江月说:“李青梅的伤势如何?”
孟星衍愣住。
他设想过阮江月前来的所有可能,却唯独没有询问李青梅伤势这一条。
恰逢这时,李青梅的一个女婢出了房门,闻言失控地质问:“我家小姐的伤全是你打的,你下了什么样的重手你自己不清楚吗?
现在又来假好心地问什么问?”
阮江月冷漠至极,“我的确不是好心来关心她伤势的,我是来和少城主谈条件的。”
“……”
孟星衍诧异道:“谈条件?”
“是,我府上有大夫,可让宋神医现在就为她看伤,保住性命,以此换你一样东西。”
孟星衍盯着阮江月的眼睛,她原对李青梅起了杀心。
可现在竟表示能医治李青梅?
何故如此变化?
孟星衍沉默良久,问:“你想要什么?”
阮江月坦言道:“我要黑玉断续膏。”
“黑玉断续膏是治断筋断骨的,你要这个做什么?”
孟星衍眯眼。
但不等阮江月回答,孟星衍便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是那个男人受了伤要用这个?可他看起来没有伤筋动骨,不至于。
那便是旁人要用这个了,是谁?”
阮江月并不回答这些,只说:“我下了什么样的手我十分清楚,李青梅现在应该很虚弱吧?脸上的伤口尤其深。
我知道你们有崔神医。
可他现在远在焚月城,等你们传信他赶来,或者你们带李青梅回到焚月城去时,早已经错过最佳治疗的时间。
她的脸可能会留下一道很大的疤痕,身体的皮肉伤也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去养,甚至会遗留病痛。
我府上的宋先生虽不像崔神医那么名传江湖,有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但在这定州府方圆数百里之内,也是出了名的在世华佗。
宋神医还精研有养肤生肌的药膏,可以为她尽快治脸。”
孟星衍眸光沉沉地看着阮江月。
他是那么了解她。
她不在乎的人,她便连多看一眼都懒得。
但若是在乎的就会为那人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她这几日对他一直避而不见,就算勉为其难见一面,也是冷漠不耐,现在却来讨要黑玉断续膏,还可以付出条件……
看来那是个极其要紧的人了。
这一瞬孟星衍原冷透了的心底难以控制地热了起来。
他屏住呼吸,尽量语气平缓,温和道:“我可以给你黑玉断续膏,只要你随我前去焚月城调理身体。”
阮江月淡漠道:“你想换条件?不在乎李青梅的死活和她的脸吗?她可是你得力下属,焚月城要紧人物。”
“这是我的事情,只要你跟我去焚月城,你要多少黑玉断续膏我都给你,或要别的药材我也双手奉上!”
阮江月说:“焚月城我不会去。”
“你——”
孟星衍难以置信:“为何?你怎么还是如此任性,为了和我置气,你的身子你就当真毫不在乎吗?
你再这样下去你会出事的!”
“我在乎。”阮江月冷静地说道:“我当然在乎我的身子,我从来不想死,我想好好活着。”
“那你怎么能——”
“因为我好了。”
“什么?”孟星衍脸色陡变,“你……好了?你怎么会好?你怎么可能——”
“看起来,我好了你并不太高兴,反而很震惊,是觉得我好的太快了?还是你认为,我应该到了焚月城才能好?”
阮江月犀利道:“所以,是你让崔神医改了我的脉搏?”
孟星衍僵住。
他无法相信阮江月竟然自己会好。
更无法相信,阮江月竟然洞悉是崔神医改了她的脉搏!
他只僵了一瞬便下意识反驳:“我怎么会做那种事情?崔神医也不可能莫名改你脉搏,不是他!”
他心里绷着一根弦,只想将这件事情咬死。
这是唯一可以让她必须跟自己回焚月城的理由。
如果连这个理由也没了,那他要如何劝说?以什么立场劝说?
阮江月漠然说道:“你们都很聪明,可我也不蠢。这世上只有崔神医有那个本事,也有那个机会在我的脉搏上动手脚。”
前几日阮嘉哭诉质问她身体之事。
阮星澜帮她安抚了阮嘉,那时她随口乱编圆了先前的谎话,心里便对她崔神医以及她命不久矣的事情浮起几分古怪想法。
只是当时她没有机会深究。
后来阮星澜说出她脉搏异常,更帮她修复脉络。
她回想“命不久矣”前后所有细节,心中早已清如明镜——
就在崔神医诊出她命不久矣之前,他曾开过疏风药给她,还曾为她针灸。
当时崔神医没说她身体不妥。
可就在那之后半月,她就命不久矣了。
生死之事何其要紧?
更何况崔神医是多么厉害的神医。
她完全没想到崔神医会在这种事情上做手脚,且其余大夫都是一样说法,她怎能不深信不疑?
可是事了之后冷静回看,却是处处可疑。
崔神医诊断她命不久矣之后,人直接消失了,等再有他的消息,他却是去了焚月城,还准备好了药材救她?
这一切的一切,她前后推断一番,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阮江月说:“是你。”
她的声音没有起伏,没有任何温度,孟星衍被她那语气冻的浑身僵硬,立即矢口否认:“不是我!”
“那是谁?”
阮江月盯住孟星衍的双眸,一字字问道:“还有谁能使唤得了崔神医,让他改我脉搏,让我以为自己快死了?
你告诉我,还有谁能办到?”
孟星衍只与阮江月双眸一对的瞬间,便知道再难瞒下去。
他语气僵硬地说道:“这件事情……不管你信不信,这件事情不是我吩咐的崔神医,而是我父亲。
他久未见你十分想念,又无法出城,便只能出这等下下策……”
让崔神医找机会改阮江月脉搏,然后再以救性命为由,带她回去焚月城,可谁知中间会如此波折。
到现在阮江月更莫名恢复了!
阮江月极其冰冷地扯了扯唇角:“原来如此,把别人的性命捏在手上,当乐子一般地玩耍,这种感觉是不是很美妙?很好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