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上一阵铠甲碰撞的沉闷声响伴着错落交杂的脚步声。
眨眼功夫,一个浓眉黑眼的大头兵冲了出来站在阮江月的马前,看清楚阮江月面容时,眉眼都亮了,“还真是您!”
阮江月出行时候就换了男装。
如今长靴跨马,一身暗青色交领劲装长袍,身前、肩头都配着护身软甲,手腕上绑着兽皮护腕,鞍前挂着长条形状皮囊。
满头青丝利落拢起,用发带在头顶捆成圆髻。
虽说先前日夜兼程赶路,但昨夜做了休息,如今她端坐马上身姿劲挺,眸光暗沉之间含着锐利。
陈武连忙拱手行礼:“小人见过将军!”
“这城楼上怎么回事?”阮江月冷声问道:“为何守卫这么稀疏?”
“城中防守被京城来的人接手了,重新下来了军令,不过那接防守的将军您该认识的,就是您的妹婿。”
阮江月有些没反应过来:“我的妹婿?”
“沈岩沈将军啊!”
阮江月错愕。
沈岩!
陈武又说道:“他是五日之前到的,现下就在城中呢,咱们进城说吧。”
阮江月应了声“好”,随着陈武进了城。
路上,陈武口沫横飞,将最近这段时间平城以及周围发生的事情,但凡知道的都一股脑儿倒给了阮江月。
阮江月才知道,沈岩是拿着圣旨和兵部文书来的。
他如今被封为明德将军,正四品武将。
两日前到了此处,直接接手了平城防卫,且奉旨协助青阳关内南陈大军对抗大靖。
青阳关,就是如今阮万钧驻守的北境防线要塞。
现在阮万钧受伤昏迷不醒难以主持大局,朝廷这个节骨眼上给了沈岩圣旨,那么也可以说,沈岩是来接手阮万钧的北境军的了?
“沈将军说最近敌情反复,可能有奸细来刺探虚实,所以让我们假做守卫松散,等着奸细送上门来。
刚看到将军带着这位老兄只两个人,我们想着先放进来,自己人便罢了,要是细作圈起来抓。
谁想到都是自家人,哈哈哈哈……”
陈武大笑起来,又看阮江月一直微皱着眉毛不出声,脑中一转,低声说道:“将军,明德将军带了个女子来。
小的听他身边的亲兵叫那女子做少夫人,好像不是您妹妹。”
他想这事儿要告诉将军一下,好有个心理准备不是。
阮江月依然面无表情。
沈岩和白若雪情深意笃难舍难分,他到了这里白若雪如影随形,她是半分不意外。
边关消息闭塞,宣威将军现身京城协助妹妹与沈家和离之事,陈武以及此处诸人想来都不太了解。
陈武看她没反应也不好再说这个,很快言归正传说起城中情况来。
“明德将军到平城接手防卫的那一日,城中恰逢来了另一人,手中握有将军印信,但戴着一张面具很是古怪。”
阮江月一怔,看向陈武:“然后?”
陈武一看她感兴趣,登时浑身都有劲儿了,快速说道:“沈将军问他何处来的印信,他说是将军所给,将军派他来办事的。
可将军印是身份象征,您怎么可能随意拿给别人?
沈将军断定那人必是奸细,当场下令锁拿那人要审问,谁知那人竟然极有本事,从围困中脱身了!”
阮江月眉心微皱,催问道:“现在这个人在何处?”
“他跑了之后沈将军便带人追击,将那人驱逐进了北城门外的小兰山上。
而后沈将军就调动城中弓箭手、弩手、刀斧手各数百人,每日里十二个时辰眼也不眨的盯着。
竟敢偷拿将军的印信,还大言不惭说是将军所派,简直岂有此理!”
陈武说的义愤填膺。
阮江月却脸色颇为阴沉。
只因陈武所说“必是奸细”之人,十有八九就是阮星澜——
当初阮星澜出行前,拿了二人在庙会上选的木头面具做遮挡容貌之用。
为了方便他到军中取得阮万钧和李冲信任,阮江月把将军印也给了他,却不想这些东西成了奸细标签!
陈武继续滔滔不绝:“算起来到今日已经围困整整两日,山中阴湿寒冷没有火没有吃的;
就算是再有本事的人也被围困两天也精疲力尽,半死不活了吧。
白日里围山的兄弟透了话儿来,说是今晚就进山去搜,肯定能抓到。
没想到您来了……将军来的还真是时候,也好瞧瞧哪个狗胆包天的贼子偷了您的——哎、将军您去哪?”
他话未说完,只见阮江月翻身上马,甩鞭而去。
随在一侧的李云泽也随之快马追出。
陈武愣了愣,宣威将军去的正是北城门方向啊!
那将军定然是因为听到马上能抓住那偷他印信的贼人,十分激动,所以要亲自到现场去瞧一瞧了!
陈武当初就是被宣威将军的一顿鞭子抽的心服口服的,如今一瞧又能看将军大展神威,立即二话不说牵了马来。
带人追了出去。
阮江月在北境三年多的时间,对青阳关以及周边城池方位、街道走向,山川河流等地志早已经烂熟于心。
策马扬鞭,从北城门外飞驰而出,直奔西北方向。
半个时辰之后,天彻底黑透。
阮江月也飞马奔到了小兰山附近,远远便看到前方火把密布,已朝山中进发,搜山的人数只多不少。
小兰山并不高,但山中地势却极其险峻,且里头阴湿的厉害,秋冬之际根本没人敢在里头过夜。
会被冻死的。
而他一人被围困了整整两日……
担忧难以控制地冲撞心房,阮江月拧起眉毛,更朝着山前奔去。
待又奔了半刻钟,前方传来喝问之声:“来者何人?”
阮江月扬声高喊:“吾乃宣威将军阮星澜,尔等速速让开!”
“什么?宣威将军到了?”设卡守卫的士兵们诧异低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不该信。
毕竟他们现在就正在堵偷拿宣威将军印信的贼人。
谁知这个将军会不会也是贼人假扮,这么黑的天谁也看不清楚啊。
就在他们迟疑的当口,一阵劲风扫来,凌厉如巨浪席卷。
犹豫的士兵们骇然,下意识的纷纷避让。
啪!
阮江月人未到鞭先至,劲道十足的软鞭在地面上抽出一道极深的沟痕,就在那些士兵让开的当口飞马而过,朝前冲去。
士兵们躲避那道鞭风东倒西歪,等阮江月奔走后才回过神来,连忙大喝:“快、快拦住那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