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们现在就是要去找她。”
沈奕川一脚深一脚浅的爬上山，力气也已经用的七七八八，手掌撑着膝盖，弯曲着身体慢慢恢复力气，布满血丝的眼死死盯着泥泞的土地，想要找到一些车轮的蛛丝马迹。
只要过了这个岔路口……说不定就能找到妹妹了！
一想到，他那么小的妹妹竟然要给人家做童养媳，他就觉得心头发疼。
他见过那些被困在深宅大院里的女人。
眼睛都没了神采，只是借着名为丈夫的大树缠绕上去，歪歪斜斜的挂着。
就连母亲过去的友人，也都被磋磨在深宅大院里，渐渐没了声音。
妹妹还那么小。
怎么就要走进这么可怕的命运？
他不甘，将后槽牙磨得发疼，抬头：“走左边那条。”
说着，他迈步就要走。
肖瀚捉住他：“你怎么确定的，如果是右边那条呢？中间那条？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不选择的话，连机会都没有。”
沈奕川一只手摁在另外一只手的手腕上，发了狠，像是自虐似的加大了力道，留下道道青紫的指痕，以疼痛换来几份清明。
以前，都是母亲帮他选。
今天，他要自己选。
沈奕川义无反顾的走进左边那条路，肖瀚吐槽他的运气根本比不上宋楚烟，徐妩却摁住肖瀚的肩头，推着他往左边走去，正色道：“如果楚烟的运气真的很好，她会指引沈奕川，带我们走上正确的路。”
“真的吗？”
肖瀚没听到回答，不确定这是否是答案，但腿已经迈开。
三人拐进左边的路上，有一抹黑影从坡下挣扎的爬上来。
“大黑？你不是在后院……”沈奕川最先看见大黑狗。
大黑半身都是泥巴，大概是沿着坡道爬上来的，凑到他手边摇尾巴，又朝着前面狂吠。
“在前面吗？你能闻到妹妹的味道吗？”沈奕川的眼睛明亮了几分，步伐更快。
大黑甩甩身子，朝着前面跑去。
不多时，一处凉亭映入眼帘。
他们钻进去暂时躲雨，顺便看看山路的情况。
刚站稳，沈奕川就看见了地上宽大的叶片，将其捡起来，又看向周围树：“这叶子，跟周围的树都不一样。”
“所以呢？”肖瀚着急的看着厚重的雨幕，“咱们找人要紧！管这叶子做什么……我都不知道这条路是不是对的……”
“就是这条路。”沈奕川将那叶子攥紧在手里，“这一定是别人带过来的叶子，才采摘下来不久的。妹妹总喜欢在山林里找东西，她所及之处，经常也有不同于周围的碎叶留下，她肯定来过这里。”
“……”
肖瀚一时失语。
这能相信吗？
就一片叶子而已。
沈奕川没跟他们解释更多，直接冲了出去，手里死死攥着那片枇杷叶。
徐妩和肖瀚只好跟上。
……
大雨来的突然。
宋楚烟的心脏没来由的一紧，提议先找个地方休息，不适合赶路。
小红和小翠刚想答应，反而有另外一批人跟了上来，几个人高马大的护院同两人耳语了几句，小翠意味深长的看了宋楚烟一眼，当即吩咐。
“继续走，这雨只怕还要下一会儿，但寺庙已经不远了，撑一撑吧各位。”
“是。”
几个准备休息的家仆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整理，还有人嘀咕。
“奇了怪了，以前要是路遇大雨，为了少爷的身体着想都该停下找地方避雨才对，我记得这附近就有个小院子，以前还停过呢。”
“可能是看少爷身体好些，又急着挑个吉时祈福吧。”
“吉时有少爷身体重要吗？”
一群人嘀嘀咕咕，又被互相推搡着沉默下来，重新准备启程。
可宋楚烟却听了个清楚，又看见第二批来的护院们跟上队伍，不解：“不停吗？”
霍逸成才停了小翠的话，回到马车里，被这么一问，当即眸光微沉。
“应该是出了些事情，叫我们尽早赶去寺庙吧。”
“……”
宋楚烟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假话。
她分明看见这群护院是从玉泉镇的路上来的，根本不是从山上寺庙来的，又怎会带来寺庙里的消息？
可她莫名觉得，自己不该开口。
宋楚烟偏头，余光还能看见几个护院正死死的盯着自己，她脊背一凉，不敢再掀开车帘往外看，躲进马车里，霍逸成见她有些受惊的样子，过去扶住她的肩膀。
“别怕，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嗯。”
宋楚烟闷闷的应了一声，缩进霍逸成的斗篷里。
霍逸成拍拍她的肩膀，低声安慰只是雷雨声大些，可在重新启程之前，宋楚烟却从雨声里听见了夹杂的狗叫声。
她起身问：“狗叫声，有人听到吗？”
“没有。”
车里的人都摇摇头。
小红笑说：“我去看看，你们先走。”
说着，她跳下马车，带着几个护院停留在原地，等到马车离去，她看见一只黑狗气喘吁吁的从雨幕里穿来，小红眸光微沉：“把狗拦下即可，不要伤害。这是小神仙养的。”
“是。”
几个护院都放下手里的武器，只捏着木棍准备拦着那只狗。
二黑看着人墙遮去了马车背影，慢慢停下来，在雨里喘气。
小红回过神，爬上最后一架马车跟上，马车里，原本应该在霍宅的霍淑云正坐在其中：“这狗跟了一路，真是……跟小神仙一个倔脾气。”
“没见过这么忠诚的狗，贸然将小神仙留下，真的是好事吗？”小红犹豫着。
“都交给少爷决断吧。”霍淑云侧目看她，“他应该听到狗叫声了，但他看起来更希望小神仙留在身边，不是吗？”
小红没有说话。
前面的马车里，霍逸成哄着宋楚烟，说睡一会儿就不晕，叫小丫头躺在自己的膝盖上。
宋楚烟说：“我还是能听到狗叫，好像是大黑二黑的声音。”
“他们大概是被绑在后院了，怎么可能跑出来。”
霍逸成嘴上这么说着。
可哪怕现在已经听不到狗叫声，在宋楚烟安心闭上眼休息的时候，他的手还是悄然覆上了宋楚烟的耳朵。
别听见。
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