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身体过于虚弱，卫挽声音落地，司空弈的手突然颤了颤，险些碰翻桌上的茶壶。
他握紧拳心，桃花眸中的光却微有涣散。
与楚天原和离，嫁给他？
是他听错了吗？
“大人？”卫挽唤了一声，“您看这样可以吗？”
司空弈很快便从卫挽眼中看出谑意，分明一招以进为退，他顿时怒从心来。
“放肆！”
卫挽没看他的眼睛，低眉顺眼道：“大人这不行那不行，您究竟想我怎么做，才能将那事放下？”
司空弈无话可说。
卫挽是他的救命恩人，为了让他活命，权宜下发生任何事他都不该过于介意。
可他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为何是卫挽，偏偏是卫挽。
除了司空悠悠的生母，卫挽，是他最不想放过的女人……
“楚夫人说的对，”司空弈未直视她的眼睛，直到此刻他仍觉得身上凉嗖嗖的。
他握紧的拳缓缓松开，“让夫人过来是为了问清昨夜的细节，夫人不用多想。”
卫挽扯扯唇，假模假样地应一声好。
询问约一刻钟时间，卫挽福身告辞。
司空弈漫不经心地提醒一声，“让你去司钦监自首的事，忘了？”
卫挽：“……”
司空弈没忍直视她黑透的脸，自顾自说道：“还有三日，本官随时恭候大驾。”
卫挽暗暗切齿，一字一蹦：“那有劳大人了。”
她片刻也不愿多留，转身大步离去，经过门口时，还不忘对云六云七点头，算打过招呼了。
“楚夫人慢走。”云六客气道。
“好的。”
云七却盯着卫挽的后背，危险地眯起眼睛，“六哥，我有一种直觉。”
“嗯？”
云七一副智者脸：“我直觉，谁娶这女人谁倒霉。”
云六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谁惹上她谁才倒霉，你是不是忘了挨过的打？”
“……”
没理云七，云六走向司空弈，“大人，以目前搜集到的信息来看，昨夜您被暗算的事，与青国脱不了关系。黑衣人头领不是已经招了，有人出了天价要取您人头。”
“但不排除背后有人利用，眼下青国探子已在行动，他们一计不成索性将计就计，企图打乱朝廷内部。”
司空弈神色平静地听着。
云六说道：“属下直觉，青国奸细中，极可能已有人渗入我们当中。”
司空弈不置可否，“查下去便是了。”
“是。”云六见司空弈神色异样，小声问道：“大人在担心什么？”
司空弈望着卫挽之前离开的地方，良久才出神道：“卫家可能要有麻烦了。”
*
祈福三日结束，程采青吩咐下人收拾小少爷随身物品，另为国公带了几样师傅做的糕点，带着卫承安上了回城的马车。
国公府小少爷身份尊贵，为免被人盯上，出行必以纱帘遮面。
卫承安揭开帘子，将脑袋伸去外面，也不知在看什么。
才四岁的孩子背影幼小，看起来可可爱爱，安静的样子反而惹人心疼了。
程采青没去打扰，也示意同厢的下人不得惊动。
卫承安托着下巴，想到大雄宝殿中见到娘亲的场景，后悔用那样的假设去猜想娘亲。
不管他是否娘亲所生，在他心目中，她都是唯一的母亲。
以娘亲敏慎的性子，在儿子失踪后，在她见到一个身形相似的男孩时，不可能没有一丝怀疑。
说明她认定，这不可能是她的儿子。
她如此肯定的原因只有一个——因为她的“儿子”并未失踪，且就在她身边！
马车摇摇晃晃，卫承安的眼睛忽然亮了亮。
楚家的马车在他们之后，也离开了广照寺。
娘亲不曾寻找儿子，更加证明了他的猜测。
他与国公府真正的小少爷调换了身份，却无人察觉……
因楚天原事发，楚家愁云惨雾。
老夫人一直没弄清儿子为何会被皇上杖责，只知此事必有后患，毕竟是玩过手段的人，之前对卫挽有多嚣张，这会儿便有多温和。
她让人准备了一桌子好菜，还亲自为儿媳斟酒。
“阿挽去一趟寺里，我这心也跟着落下了，希望我孙儿孙女都能健健康康的。”
司空悠悠挨着卫挽坐，捧着下巴生气中。
这老太婆看起来好假哦！
老夫人笑道：“你公公的病这些日子好转不少，多亏你的孝心，我一直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
卫挽仿佛猜到她下一句要说什么了。
“阿挽，你回京十数日了，不回将军府恐怕不妥，不如明日备些礼品，我与你一道过去？”
卫挽讽刺地勾起唇角。
果然是母子，想法也如出一辙。
卫挽仍是那笑，“我早与将军府划清界线，你莫再惦记了，即便我回去，也帮不上你儿子的忙。”
老夫人脸色一变。
卫挽又笑道：“你儿子自有人扶，不用着急。”
“什么意思？”
卫挽看着这饭菜毫无胃口，正好苏陌过来，说有新消息相告，她正好借机离席。
老夫人着急起身，生怕这棵救命稻草飞了，“阿挽，你去哪啊？”
……
回听风小筑路上，苏陌道：“刑部侍郎朱平招了，当晚是公主的一名侍女交代他来楚家抓人的。”
广照寺这几日发生太多事，卫挽险些将添香的事给忘了。
那晚楚天原设计添香，诱骗她写下遗书，企图以添香之死，给卫挽安一个逼死侍女的罪名，以此达到休妻的目的。
添香投井自尽的事传出不久，刑部侍郎朱平登门，准备将她抓个现行。
哪知卫挽早已看穿楚天原的心思，提前安排人手救下添香，再借司空弈的手动了朱平。
苏陌道：“我问过了，寻着这条线去查，案件最后只能止步在那名侍女身上。”
“而添香指证楚天原诱她写遗书，金羽卫那边说只能怀疑，尚不足以为楚天原定罪，更不能说明是楚天原指使周明杀害添香，因为动手的周明已经自尽。”
卫挽：“还说了什么？”
苏陌道：“更何况楚天原本该杖毙，皇上却杖下留人，能让皇上收回成命的人，暂时不能再动。”
卫挽总结道：“看来添香一事，到此为止了。”
两人还没到小筑，苏陌慢慢地停下脚步。
卫挽笑问：“怎么？”
苏陌不忍叙说，但见她求知心切，只得硬着头皮禀报，“小姐，卫家那边出了一点事。”
卫挽心头一冷。
看苏陌这神色，哪里像只“出了一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