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六跪在轿前,“但那面具,已不慎遗失了。”

与云六意想中的不同,司空弈听到消息后不怒反笑,与之前的凛然正色截然相反。

他第一眼便发现云六脸色不对,果然出了纰漏。

却是不出所料罢了。

“好个遗失。”司空弈放下轿帘,“本官倒要看看,谁要用这东西兴风作浪。”

“是!”

鬼面具是寻找长宁侯的重要线索之一,他昨夜无意间得到。

那时他夜行于西市,发现四个行迹可疑的黑衣人,本来只想收拾一番,意外发现他们身上藏着那只面具。

面具是长宁侯的,不假。

五年前,一具面部模糊的尸体被指认为长宁侯卫曜林,从死状上可以看出,明显是山洪爆发后遭遇了乱石。

而后来找到的面具,上面有击打伤与刀痕,唯独没有被砸的痕迹。

结合青国探子正在搜查长宁侯下落,这些迹象无不说明长宁侯还活着。

当年他的死,不过是有心之心做的一场局。

而长宁侯本人至今不肯出面,很可能失忆或者遭遇了其他变故。

司空弈心明如镜,若长宁侯假死的事被人捅出去,不管是真是假,卫家都要惹来麻烦。

如今卫曜河因涉嫌奸杀民妇被抓,若这时有人雪上加霜,极可能引来皇上不满,届时卫曜河是什么命运谁也说不准。

面具从金羽卫手上遗失,再一次说明奸细就在内部。

马车摇晃,司空悠悠懵懂地看着爹爹。

“爹爹为什么要追查一个面具呢?”

司空弈沉声道:“找一个英雄。”

“那个救了东州和大陈的英雄吗,可他已经去世了呀。”

司空弈坚定道:“他还活着,在我们身边。”

青国蠢蠢欲动,短短五年时间便有卷土重来之势,可见他们已准备充分,若两国再次开战,局势必然会比六年前更加恶劣。

大陈需要长宁侯。

司空弈有些出神,莫名感觉他可能掉进了坑里。

毕竟有的人总喜欢打着低调的幌子,尽干不低调的事。

六月的风开始燥热。

卫挽坐在窗前看完账本,脑中又不禁想起昨日承安被抓的事。

很明显有人在提防她出手救二哥,因此提前给她一个下马威。

好在于声未伤及脏器,只需要卧床静养些时日,承安……

自打从广照寺回来,她越发觉得承安不对劲,某些时候幼稚得不像他,可以说与之前判若两人。

思及此,她朝门外唤了一声。

“让小少爷过来一趟。”

“是。”

应声的是苏陌新物色的奴婢采薇,才十五六岁,水灵灵的一个小丫头。

采薇得令后立即领卫承安进了书房。

“娘亲,”卫承安拢起袖子作揖,小脸认真,仪态板板正正。

卫挽神色微顿,看着怎又不同了?

她收起遐思笑道:“这两日你越发不像话,不知功课是否落下,过来,娘亲考考你。”

卫承安心里打了一个响鼓。

怕是要给司空悠悠收拾烂摊子了。

那小子藏不住事,莫非已让娘亲起疑?

卫承安向来内敛,心里波动不形于色,“娘亲出题吧。”

卫挽随意说了一句:“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卫承安下一刻便接了下来:“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出自诗经中的《郑风·风雨》,娘亲为何突然考我这些?”

平时娘亲不会过问他的学业,因为娘亲并不想他走仕途,学识够用即可。

娘亲是不是已经对司空悠悠起疑了?

卫挽看着他的眼睛,“贤而多财,则损其志,下一句。”

“愚而多财,则益其过。”卫承安流畅作答,没有半分犹豫,“这句出自《资治通鉴·汉纪》。”

卫挽松下心弦,嘴边的笑更释然了一些。

她还以为儿子被吓傻了,或者被人掉了包。

还好。

见娘亲在笑,卫承安何尝不默默松了口气。

但愿司空悠悠并没给他惹事。

他还要用这身份去国公府查身世,如果就此被揭穿,会多很多麻烦。

更重要的是,他还是否能保住“卫挽儿子”的身份……

“承安你不是说过,昨日偷的懒要十倍还回来吗,”卫挽从手边拿了一沓宣纸,“娘亲虽然不期望你才高八斗,成人中龙凤,但说过的话总要兑现,来,练字吧。”

“十倍……”

卫承安白嫩嫩的小脸上,立时皱起了一堆褶子。

司空悠悠你个混蛋……

“来写吧,包子。”

“……”

卫挽拎儿子坐在角落写字,自己则一边看账一边等消息。

按时间来看,差不多了。

见儿子走神,卫挽笑着提醒,“有道是,一日练一日功,一日不练十日空,三日不练门外汉,四日不练瞪眼看,承安,瞪眼了吧?”

卫承安局促地收回心思,“没有的娘亲。”

“那你在想什么?”

“娘亲说的对,爹爹是深谙此道的,他都伤那样了,还在写奏折呢。”

“嗯,”卫挽凤眸微动,意会地笑了一声,“你爹是好样的,虽身残而志坚,写得比我想象中还要快。”

卫承安听不懂她的意思,但直觉她话里有话。

卫挽摸摸他的小脑袋,转眸见门口站着苏陌,起身迎了出去。

等两人到了小筑后的凉亭,憋了一脸事的苏陌才说道:“有反馈了,二公子的事可能有些难办。”

“因为田夫人被奸杀时二公子确实去过事发地,又被苦主指认了衣着长相,现场还有他的一把扇子,人证物证都对他不利。如果没有可靠的证据,他极可能会被判刑。”

苏陌道:“此事被八皇子与其他势力插手,宣扬得满城风雨,皇上那边为了平息众怒,极可能按明面上的证据办理,我们明知二公子是冤枉的,但……”

“不急,再等等。”卫挽悠哉悠哉地落座凉椅:“金羽卫那边,出岔子了吧?”

“听说长宁侯的面具在金羽卫衙门遗失了……”

说到这儿苏陌才后知后觉,“小姐您问起这个,难道之前说的让对手帮忙为二公子沉冤的事,与面具有关?”

卫挽长睫轻垂,笃定道:“明日自见分晓。”

次日早朝,刑部侍郎朱平出列。

“皇上,臣有本启奏!”

被司空弈抓进司钦监后,朱平也少不了酷刑折磨,险些死在里面,庆妃不知用了多少把式才劝顾晋之将朱平释放,仅罚了三年俸禄,官职未动。

顾晋之眯了眯眸。

他虽然留了朱平官职,但对朱平已不复之前的器重,这一声启奏,让他无比烦躁。

朱平斜视一眼在场的各位。

可笑,方才还有人力保卫曜河,他便要让这些人看看,他一纸奏折上去,可还有人敢保卫家!

卫挽带给他的屈辱,他终生难忘。

“皇上,”朱平义正辞严地上前禀道:“臣乃是代礼部郎中楚天原上呈奏本,告发卫家涉嫌一手制造长宁侯假死,致使大陈丧失栋梁之才,欺天欺地欺君王,其心可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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