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玄彻深沉看了一眼，面上眉目有些微妙的变化，他顿了一下，才抬步走上前。
秦凛坐在大厅里，观察着眼前的环境。
距离上次来，竟然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
秦凛一直觉得，随着时间的推移，无论是人还是事物都会发生巨大的变化。
变好也罢，变坏也罢，都是人世间常态！
但秦凛是打心底的认为，能像九殿下这般，十年如一日，无论他经历了什么，亦是被皇帝敌对也好，还是曾经带兵征战，在大萧王朝所有人都放弃他们的时候，他硬是带着一批队伍杀了回来，守护了大萧的和平，也让蛮国边境的人，在听到萧玄彻这个名字的时候，都会闻风丧胆！
可他回来后，身披戎马，更是被誉为战神九王爷！
那么多功勋赫赫，秦凛执掌内阁这么多年，还真没看到有什么官员敢动了歪心思想要动弹他，亦或者是九殿下受贿，通通没有！
就连这清逸园，也没有丝毫的变化，仍旧保持着如初，更没有因为住了这么多年而变旧的痕迹。
萧玄彻漫不经心的走进来：“怎么青天白日的突然来我这，不怕被有心人发现了，出去乱传我们的文章？”
秦凛的思绪被萧玄彻一句话给打回，秦凛目光扫了过来，冷喝一声：“九殿下这话说的，像是我们有一腿一样。”
萧玄彻睇眸看过去：“你知道的，现在大萧的局势并不太平，接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这个时候，你能不和我接触，就别和我接触。”
秦凛听到这话，有些不满意的拍了拍桌，“萧玄彻，我就不明白了，我在你眼里就那么的柔弱不能自理，连一点自我保护能力都没有的吗？”
“我好歹也是堂堂内阁的首辅，还有那么多官员想要谄媚我呢，你却倒好，天天觉得有心人盯上我，难不成我这条命就那么不撑打？”
萧玄彻眯了眯眸：“我是把你当朋友，你若不心领就算了！”
“我谢谢你！这些年，你暗中助力让我成功的当上了内阁首辅，我家里人到现在都觉得感激不尽，把你当成大恩人，他们日日夜夜期盼着他们的儿子步入仕途，你既没让他们失望，也对我这个好兄弟负责到底，但现在，天下既然即将要大乱了，我为何还要淡定的待在内阁？有事一起扛，我就不信，我们还对抗不了！”
听着秦凛一番慷慨激昂，激进的话，萧玄彻黑眸暗流涌动，不明所以的看着秦凛，猛地将面前果盘里的苹果砸过去，秦凛眯眸，连忙抬手接住。
“你抽什么疯，不好好在内阁处理卷宗，跑到这里来慷慨激昂，怎么，大萧是要灭亡了还是怎么着？你跑到这里来煽动人心？”
秦凛同样面色微沉：“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这内阁首辅的位置我坐的也太安生了，接下来无论你这边发生什么，我都会同你一起，倘若天下局势不能改变，那我也认了！可倘若真的改变了呢，那是对天下百姓都负责！”
萧玄彻不偏不倚：“你这是在暗戳戳的指证我父皇是个昏君？”
秦凛收敛目光，倘若是一般的人，他自然不会说出！
但萧玄彻对皇帝是什么心理，他心里清楚。
“那九殿下觉得呢？”
萧玄彻扯了扯唇角：“秦凛，你可从来不是会跟我拐弯抹角的人，从你来到到现在，说了一大堆文绉绉的话，我且当你前面铺垫完成，接下来要说什么，不妨直言。”
秦凛见状，脸色也没有过多的变化，只一本正经的看着萧玄彻：“那我就直言了？”
“你长着一张嘴，我还能不让你说话不成？”
“你小子！”
秦凛立即将手中的苹果扔了回去，而萧玄彻只淡淡的抬手，就准确无比的将那苹果接住。
两人相视一眼，莫名对视一笑后，秦凛也不再卖关子了：“刘文生这事是你亲自处理的，想必你也不会就只解决这一个案件。”
萧玄彻神色微凛：“什么意思？”
“容颜的哥哥，容凌，五年前参加科举考试，本是中了科举，最后位置却被人冒名顶替，而新官上任的时候，正是我当上首辅的那一年，前面的卷宗试卷都被皇帝下令封锁起来，谁都不许在查看，那时候我年纪稚嫩，只以为这是前辈们处理的成果，我们后辈新上任的，不去查看也是正常的。”
“但这次容颜进入皇宫，靠近皇帝，并不只是想解决刘文生的事，还要为她哥哥伸冤报仇！”
萧玄彻对这件事并不惊诧，因为容颜与刘文生纠缠的时候，刘文生也斩钉截铁的告诉过容颜，她哥的事在朝廷上不可能翻案的，让她彻底死了这条心！
萧玄彻眸内不断涌过变化，眸底氤氲，最后神情冷冽的看着秦凛：“别告诉我，你冒着违反规矩被发现的风险也去查看了卷宗？”
秦凛对视着萧玄彻的眼睛，若是按照以往，他绝对不会这么做。
但不知为什么，在看着容颜倔强的眼神时，秦凛的心突然又有一些柔软，竟狠不下来心，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萧玄彻脸色顿变，恨不得将秦凛拎出去给好好的揍一顿，他的声音骤然沉了下来，“你疯了？坐了五年的位置，你想因此摘下官帽是不是！”
“可这件事分明就是朝廷有人刻意隐瞒事实，知法犯法，冒名顶替科举中举位置，代替他人进去官场，难道不是犯着国法吗！”
秦凛红着眼眸回视着萧玄彻，声音也变得激昂起来：“萧玄彻，别忘了，这可是你父亲亲自定下来的国法！那日他宣布这条律法的时候，整个上京都在欢呼！是你父亲先支持寒门子弟多多读书，未来都可以参加科举！”
“可有人寒窗苦读十年，科举也成功中举，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呢？自己的位置被别人取代，还要含冤抑郁自杀，这就是所谓的国家兴，百姓兴？”
秦凛攥着拳头，重重敲着桌子，“萧玄彻，这件事，该有个结果了！日后你也是要登基的人，这些烂到根子里的人要是不从朝堂解除，萧玄彻，你也不想接手一个已经离衰败不久的朝廷吧！”
萧玄彻脸色阴沉，布满了阴霾：“谁说我要登基？”
秦凛气坏了，近乎咬牙切齿的开口：“你不登基谁登基？眼下还有比你更能掌管朝代的人吗！我知道你就是嘴硬心软，还有你喜欢的那个女子，她之前颠覆朝廷观念，把你父皇气成那样，我也没见你说什么啊！”
“那不就说明你心中就是认可的吗！萧玄彻，我了解你，你不要在嘴硬心软了！”
萧玄彻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说出的话却含尽了嘲讽，“所以你就不顾你的官职，也要去查看？这件事，我若是想做，我自己会做，不用你拿你的官帽来赌。”
“萧玄彻，我也是男子，也是堂堂正正的男子，也是能承担后果的！你不要总把我想象的那么脆弱！”
“所以你就忘了，你家中还有两个哥哥，如今都已经成了家，生了孩子，你父母年近六十，这些都是你的软肋！”
一句话，将秦凛彻底堵住，秦凛呼吸一滞，只能瞪大着眼睛看着萧玄彻，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萧玄彻眼下话说的重，但实际心里早就已经叹气释怀。
他一直想要靠自己去承担所有，将他想要保护的人都护在身后。
但这些并不是他想就可以的。
薛绾有自己的踌躇大志，秦凛自然也有自己的期盼。
两人氛围僵持的有些僵硬，就在秦凛以为自己今天要谈崩的时候，萧玄彻终于松了口，声音深沉混沌，“你看到了什么？”
秦凛呼吸一沉，转而看向萧玄彻！
见萧玄彻的脸上有些缓和，他小心翼翼的问着：“你不生气了？”
萧玄彻危险的眯眸，“我生气有用？如今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是谁，何不直接告诉我，这样我也能省去很多的麻烦。”
秦凛见状，抿了抿唇，也不再隐瞒：“抢了容颜哥哥容凌位置，进入仕途当官的，是武侯爷正妻的弟弟，陈平浣，如今是地方知府，下个月即将升官为盐运使。”
这话一落，空气的气息再次凝固！
萧玄彻的脸色变得意味不明，黑眸起伏涟漪，连眉头都紧紧的皱了起来！
他看着秦凛，一字一句开口：“你说谁？”
“武侯爷正妻的弟弟。”
武侯爷已经离开上京许久！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那时候萧玄彻还小，并不知道武侯爷之后会彻底的离开他！
而他的武功就是武侯爷教的！
武侯爷临走前还给了他一块平安玉，至今他都带在身上！
武侯爷这样的人，在他心中一直有个沉甸甸的位置，是不可轻易触犯的！
而长大后的萧玄彻才知道，武侯爷与正妻和离，随即正妻在家中自杀，天下百姓都不理解，为一国付出那么多的武侯爷，受到百姓的敬仰，堂堂正正，受人尊重的人，竟会这么无情的和正妻和离！
过往的回忆被掀了起来，萧玄彻眸色晦涩的看向秦凛：“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