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我像后妈呢！现在你自己知道了吧，跟孩子们待久了就是烦？”
等到徐图回来后，邱奶奶就约着老袁和林墨言来家里涮火锅，庆祝徐图又拿到一个本本。
期间，她不忘戏谑从小女儿家迫不及待搬回来的老袁。
老袁摆摆手，“我还是跟你不一样，我是被老幺管得太烦了。”
“哪儿不一样了？不都是嫌儿女们管得宽才不想和他们住一块儿的吗？”
邱奶奶觑着他反问，然后又道：“儿女们确实是好意，可他们哪里有小徐专业呀，听风就是雨，生怕我们踩雷，我看他们自己才是处处踩雷，踩了养老误区的雷。”
“所以养老这件事，还是得交给专业人来打理。孝顺是一回事，专业是另一回事。”
“唔唔！这话我赞成。”
老袁点点头，难得没有跟她唱反调。
“小徐呀，接下来公司会给你安排新的老人了吧？”林墨言看向了徐图。
“暂时没有。”
徐图摇摇头，趁着这个机会把公司的安排告诉了他们，并对老袁和邱奶奶说道：“培训都在上午，接下来的一周，我只能晚上去你们家了。”
“无所谓，根据你的时间来就行。”邱奶奶说道。
老袁也点头，“正好过来一块儿吃晚饭。”
林墨言又问徐图：“让你培训新人，算是给你升职了吗？”
“对呀！单位只有主管才有资格培训新人。”老袁忙道。
徐图赧笑，“我们公司的管理层岗位就那么几个，只能算扩充业务了吧。”
“也是。”
邱奶奶点点头，“他们是服务型公司，除了管人事的，领导也要亲自干活，你看聂大妹子不就是。”
“但也算是更上一层楼了，不是吗？咱们小徐已经开始带徒弟了。”林墨言笑着说道。
“对哈！”
老袁和邱奶奶异口同声。
但旋即，又相互瞪眼。
“你干嘛学我？”老袁率先呛道。
“是你学我好吗？见人屙屎屁儿痒！”邱奶奶当即回怼。
林墨言见状，赶紧举起杯子，“来！祝咱们小徐升级为徐师傅。”
“来来来！”
老袁立马响应，随即举起了杯子。
邱奶奶也破颜一笑，向徐图由衷祝贺，“咱们小徐现在是事业爱情双丰收啊！”
徐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跟着举杯，看向三位老人，发自肺腑地说道：“也希望你们继续健健康康！”
第二天一早，当她来带公司的大会议室时，发现那三名新人都已经等在里面了。
她粗略观察了一下，仅有的那位男士看起来四十岁上下，长得憨厚老实，属于老年人最喜欢的那种长相。
不知道是不是来到了陌生的环境，还是身旁坐着两个正在摆龙门阵的异姓，他显得有些局促，一双手平放在大腿上，反复摩挲，一双眼也低垂着，没有东张西望。
两位女士一位也是五十岁上下，圆脸笑眸，跟聂玉娇还有几分神似，同样很健谈，拉着坐旁边的女孩子说个不停。
而那个女孩子看起来只有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年轻充满朝气，远比徐图在那个年龄段时有活力，更外向。
这种性格干养老护理，好坏兼具。
观察完毕，她就走了进去，先是进行了一下自我介绍，以及从业的时间和经历，就把话语权交给三人了，让他们讲一讲自己的情况。
尽管他们的个人资料徐图已经看过一遍，但书面上的东西跟当事人亲口讲的还是很不一样。
“谁先来呢？”
徐图笑着看向三人。
“我……”
原本那个女孩要举手，但一看左右坐的都是比自己年长的，便把手放了下去，又冲徐图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两位前辈先来吧。”
“哎哟！客气啥？你都举了手，那就你来吧，哪能撤回一个举手呢？”中年女子笑着鼓励道。
徐图听笑了，便顺着她的话，向年轻女孩颔了颔首，“大姐都这么说了，就你先来吧。”
“好的。”
女孩又吐了吐舌头，而后站起。
徐图忙道：“不用站起来，又不是在学校，坐着说就行。”
女孩复又坐下，拨了拨耳边的碎发，爽朗开口：“我叫李晓雪，自贡人，今年25岁，以前是护士，之所以辞职，是因为钱少事多，一天要应付各种难缠的病人或病人家属，起初我觉得这也是一种锻炼能力的机会，但干了两年后，突然感觉我一身班味儿不说，整个人就跟那伏地魔似的……”
“抱歉打断下哈，伏地魔是啥啊？”中年大姐歉然打断。
李晓雪笑嘻嘻地说：“一个外国电影里的反派，拿来形容很衰很阴暗的气质。”
“哦哦！”
中年大姐秒懂，随即抬手示意，讪讪笑道：“请继续，我保证不会再打断了。”
李晓雪摆摆手，也没在意，“后来听我奶奶说，现在那些有钱人喜欢请居家护工，收入比干护士高些，而且不需要同时面对那么多人，可能上午去这家，下午去那家，总之工作时是一对一的。”
“这可太适合我了！”
“而且比起闹喳喳的小孩，我更喜欢罗里吧嗦的老年人。”
“为啥呀？”
中年大姐好奇问，“小娃娃不更可爱吗？”
“咦……”
李晓雪皱着鼻子撇了撇嘴，“小孩子啥都不懂，只会瞎闹，还喜欢扯着嗓子尖叫，烦都烦死了，轮班儿科那两个月，简直是我的噩梦。”
“后来被派去照顾重症患者，我反而找到了久违的宁静，尤其是那些即将弥留的老人，躺在床上就像一根根朽木，但却闪烁着一种柔和的光，就像太阳落下地平线时，最后的那点光，很淡很舒服。”
“那种感觉…仿佛看到了我已故的爷爷，怎么说呢……”
李晓雪挠挠头，“亲切，安心？大概是类似的意思吧。”
“嗯！”
这时，一直没有啃声的中年男子点了点头，嗫嚅开口：“大部分老人在死前都很平和，可能早就看到了等在一旁的牛头马面吧，做好了离开人世的准备，只是想多看一眼周围的人，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
“咳！这是…这是我爸告诉我的，他做心脏搭桥手术前，曾因心脏骤停差点去了，他说在他失去意识前那几秒钟里，对人世间充满了无限眷恋，看谁都很顺眼，就连隔壁床那个总随地吐痰的没素质老头都没那么讨厌了。”
“他还说在心脏骤停后，好像看见了牛头马面…当然，也可能只是他做了一个梦。”
说完，他就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
中年大姐问：“那你爸爸现在还好吗？”
男子说：“去了，昨年去的，走得很安详，拿我妈的话来说，我爸这是活了第二次，再不走，就不礼貌了。”
“咳！”
徐图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李晓雪则紧捂着嘴巴双肩不停抖动。
“你妈妈说的对。”
大姐笑着点点头，而后开始自我介绍：“我叫王玉琪，也是自贡人，今年51岁，刚退休，两个孩子一个还没成家，一个成家了还没孩子，不需要我帮着带孙儿什么的，与其在家闲着，不如出来挣点钱，将来不管是留给孩子们，还是等我老伴儿退休了我们拿去旅游啥的，总有花的地方嘛。”
“而且照顾老人挺好的，谁不会老呢，你们说是吧？”
“是是是！”众人都点头。
“那…轮到我了吧？”男子举起了手。
“好好好！”王玉琪连忙鼓掌。
李晓雪也笑眯眯地看向了他。
徐图向他微笑颔首。
他挠了挠头，略微红着脸说道：“我叫周正刚，本地人，家里开烧烤店的，之前为了照顾我爸，就没怎么管店里的生意，交给我老婆、儿子去弄了，现在我爸走了，再回店里，感觉插不上手了，干脆出来找点事做。”
“这个工作是照顾我爸的一位护工介绍的，在我爸去世前，我和她一起在照顾我爸，从她那里学到了不少照顾老人的东西，算是半吊子水平吧，来干这个总比干其他来得要顺手些。”
“就…就这些吧。”
他又挠了挠头，不知道自己的介绍是否能让徐图满意。
徐图解颜而笑，“看来，大家要么是有从事护理工作经验的，要么就是性格适合的。”
“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