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喊什么?谁是你小舅啊?”
章正荣向她走来,将手里的拐杖直指着她,“你寄这个给我干嘛?觉得我现在已经老得来要杵拐杖了?”
“不是我寄的。”
徐图忙摆手,绝不会承认。
“不是你?难道是妙妙?”章正荣挑眉。
徐图搓搓手,“可能…是她吧。”
“少来!”
行至徐图面前,章正荣将拐杖往地上一杵,横眉竖眼地瞪着她,“你以为隐藏了寄件人信息,我就查不到了?妙妙人在成都,咋可能寄同城?”
“放眼整个自贡,敢给我寄拐杖的人只有你!徐图!”
他举起拐杖用力地杵了杵地。
“那可不好说,你那么多前任,随便找个出来,都敢给你寄拐杖。”徐图不动声色地反驳道。
“怎么?吃醋了?”章正荣嘴角一歪,露出了坏笑。
唰——
徐图的脸,骤然红透,皱着眉嗔怪:“小舅,别乱开玩笑,小心我妈去砸你饭馆。”
“啧!”
章正荣揉了揉鼻子,“你妈还是那么闲。”
徐图低下头笑笑,然后指着那根拐杖说道:“这是功能型拐杖,比普通拐杖更好用,你要是不喜欢,就还我,正好我答应了另外位雇主给他买根试试看。”
说罢,就伸手去拿那根拐杖了。
“哪有送出去的东西还收回的!”
章正荣连忙将拐杖藏到身后,“礼物不好,但收的人不介意。”
徐图又笑了。
“咳!”
章正荣端详着她,忽觉时光飞逝,看着长大的小女孩已经奔三,而自己也即将奔六,变成一个糟老头子。
“还在伺候那些老头老太太?”
“嗯。”
徐图点点头,“我的工作嘛。”
“比起干护士,你确实更适合伺候老头老太太,他们看起来麻烦,其实诉求很简单,不像那些心眼多的病人和家属,得费劲周旋。”章正荣说道。
徐图一听,惊讶抬头。
“干嘛这么看着我?我也是小老头一个,自然懂。”章正荣笑道。
徐图莞尔说:“那等你生活不能自理了,我也去伺候你。”
啪——
回答她的,是章正荣的一巴掌拍头。
“少乌鸦嘴,我到死都还能生活自理!”
徐图撇撇嘴,“我给你打六折。”
“去去去!”
章正荣挥挥手,甩着拐杖就转身离开了,背影看起来很像卓别林。
徐图忍俊不禁,但笑过后,眼中又流露出了一丝落寞与遗憾。
君生我未生……
她骤然想到这首诗。
但仔细一想,横跨在她和章正荣之间的障碍不只是年龄,还有辈分、性格等等。
所以,她不后悔当年一时冲动向他表白,同时也很坦然接受现在的退却。
只是遗憾再没遇见,能让她勇敢表白的人了。
那会儿年纪小,就像陈章妙心劝她的,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但两条腿的章正荣满地跑。
要想复刻一个跛脚帅哥,打断对方一条腿就行。
可长大后才意识到,章正荣的魅力远不止那条瘸腿。
在见识过已婚医生勾搭实习护士、背着老婆带小三来产检、软饭硬吃还想拔妻子呼吸管…种种血压飙升的事后,徐图感觉,很难再喜欢上谁。
“怪谁呢?只怪自己以前吃得太好,误把山珍当粗糠,等到看见真正的粗茶淡饭,就吃不下去了。”
目送着章正荣的背影消失在人海,徐图自顾耸了耸肩。
照旧在家清理了一下自己,再换了身衣裳,午休结束,徐图就拿上那根花里胡哨的拐杖去李奶奶家了。
“这是啥?”
李奶奶一见到那根拐杖,就好奇地接过,拿在手里来回端详,“啥棍子呀?整得这么好看。”
“拐杖。”徐图笑着说。
“啊?”
李奶奶手一抖,“你还真让我杵拐杖呀!”
徐图一边教她怎么使用,一边说:“我又不能随时在你身边,要是你想下楼遛弯,就可以带上它。”
“人家会笑话我的。”李奶奶皱眉。
一生要强的她,咋能杵拐杖出门呢?这比坐轮椅还丢人!
“人家只会夸你潮。”
徐图指着自己贴在棍身上的卡通贴纸,问李奶奶:“你见过哪个老头老太太的拐杖这么好看?”
“好看是好看……”李奶奶还是犹豫。
徐图直接“下命令”,“等我给你按摩完,就带着它下楼遛弯。”
一个小时后,徐图就搀扶着杵拐的李奶奶慢慢下了楼。
“哟!李姐,用上拐杖了?”
刚来到院子里,一位大爷就凑了过来,看着这根花里胡哨的拐杖,咄咄称奇,“嘿!你这拐杖还挺特别。”
“好看吧?”李奶奶得意问。
“巴适得板!”大爷向她竖起了大拇指。
李奶奶与徐图相视而笑,而她也更加自在了。
不多时,这根炫酷的拐杖就引起了左邻右里的注意,要么侧目,要么围过来拿着看。
“还是智能拐杖呢!”
“以后我也整一根。”
“你还年轻呢,等你要杵拐的时候,说不定更高级了。”
“是呀是呀!现在什么都更新快,连老年人的东西也在与时俱进。”
“老年人的东西才最该与时俱进呢!谁不会老呀,世界首富都会老,要是不把老年人的东西整好,看他们老了以后怎么办?”
众人七嘴八舌聊得欢,时间转眼过去,李奶奶这根拐杖也越用越顺手,徐图盘算着,改天再买一根,给林墨言试试看。
“阿嚏!阿嚏!”
正在专心画画的林墨言,猛地打了两个打喷嚏,使得他停下笔去拿纸巾,“肯定有人在念叨我。”
话音刚落,手机就响了。
是林画。
他急忙接起,“这不是林副班长吗?怎么有时间给我这个老头子打电话?”
林画在电话那头笑笑,“我说想你了,你信吗?”
“不信。”林墨言断然道。
林画咧开了嘴角,跟着又板起了脸,“爸,你不要随便跟人讲我的事,注意一下我的隐私好吗?”
林墨言一脸懵,“我讲你啥隐私了?人小徐来,我都不让她进你那屋打扫。”
“你是没让她进去,但也不要再跟她讲些我只对你私底下说的玩笑话。”林画说道。
“私底下说的玩笑话?什么话呀?”
林墨言还是一头雾水。
“漫撕男,那是我说来玩的,以后别再提了,尤其在徐图面前。”林画口吻郑重。
“嚯!又监听我们说话呢?”林墨言哂笑。
林画强调:“那是监控自带的功能,查看监控的时候,自然就听到了,但并不清晰,谁叫你讲我小话的时候一点都不顾忌,声音大得隔壁都能听见。”
“没监听,那也在监视。”林墨言也强调。
林画不置可否,“不查监控,哪里清楚你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把我的花花草草给养死。”
“对了,我在网上给你买了盆狗尾巴花,应该后天就能到,还有几套玩偶服。”
“玩偶服?哪儿来的玩偶?”
“你们捡回来那么大一只玩具熊,以为我没看见?”
“我待会儿就把摄像头给盖住,免得我的隐私全被你看了去。”
“你一老单身狗,哪儿来什么隐私啊?”
“你一小单身狗都注意隐私,连漫撕男啥的都不让我对外讲,我凭什么不能有自己的隐私了?对了…漫撕男到底啥意思啊?不是浪漫的意思吗?”
“不是!你别打听了,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我忙完就回去。”
“嘁!你次次电话的结束语都是这句,比狼来了还狼来了。”
“这次是真的。我保证!”
林画信誓旦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