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养老护理员。”徐图强调。
紧跟着,她把煮好的鸡蛋舀出来放到一旁的毛巾上,再拿出一个干净的杯子,为林墨言倒上大半杯已经热好的牛奶,不疾不徐地对他说:“可能我不太适合干护士吧,现在这个工作更适合我。”
这个回答,在她无数次被人问起类似的问题时,从未变过,即使她现在的心态因为国家发的那本养老护理员证书有了些许变化,但依旧不愿说太多。
“哦。”
林墨言没再追问,想要伸手去拿鸡蛋,却听徐图说:“烫手,我帮你剥吧,你先喝牛奶。”
“谢谢你,小徐。”林墨言莞尔道谢。
徐图笑笑,一边哈着气,一边小心翼翼地剥着鸡蛋,思绪逐渐缥缈……
她首先想到了昨天一晃而过的汪如芳,即便已经不在对方手下工作了,再次见到她,还是心有余悸。
她怕她,更不愿面对她,就像不愿面对自己已经放弃的理想。
汪如芳对她而言,不只是曾经的领导,也是领她进入一医院的伯乐。
当初从卫校毕业后,就是汪如芳从他们学校把她挑出来,带去一医院进行规培的,也就是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
汪如芳是个严师,手里只有鞭子,没有糖果,所以这三年时间里,徐图挨了不少骂,流了许多泪,她还以为自己会坚持不下去,要跟当初的理想说再见,却不曾想,她熬过来了,可等待她的,不是阳关大道,而是一路荆棘。
原来,要当好一名白衣天使,不仅专业要过硬,还得有徐图比较欠缺的应变能力和高情商,尤其在跟病患家属打交道时,稍微一不注意,就会产生医患矛盾,为此她没少被汪如芳拎出来当典型批评教育。
好在她已经习惯了汪如芳的皮鞭式管理,鲜少哭鼻子了,只是自信心却在一点点丧失,这让她不得不自我质疑——我真的适合当一名白衣天使吗?
护士,是她儿时的梦想,长大后的理想,为了实现这个理想,她第一次忤逆母亲的决定,从技校退学,用了一年的时间考上卫校。
那一年里,她与母亲决裂,又得不到家里的经济支持,只能寄居在陈章妙心舅舅开的饭馆里,边在饭馆打工挣钱边自学复习,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所幸老天爷疼了她一次,让她顺利上岸。
所以,即使再苦再累再委屈,她也咬牙挺住了,只盼着汪如芳能夸她一下,哪怕一次也好。
因为汪如芳极少夸人,如果能被她夸一次,还是当着众人的面夸奖,堪比加绩效。
只可惜,到她辞职,也没能等到汪如芳夸她一句,就连她去申请辞职,对方也只淡淡地问了一句:“想好了?”
那口吻,就像是她可有可无,让她愈发坚定了辞职的念头。
她不是冲动,而是日积月累下的情绪积压,因一件小事彻底爆发。
在她决心辞职的前一天,急诊室来了一名拔倒睫毛的女孩,她很急很难受,所以挂了急诊科,可这种情况对于每分每秒都在跟死神抢人的急诊科医护人员来说,根本不值一提,随即把她晾在一旁。
只有徐图于心不忍,放下手里的工作,先帮她处理了这个问题。
女孩非常感激她,因为她被这个问题折磨了一整宿,大早上就跑来了医院,结果挂了急诊却让她等,要是能等,她何必挂急症?
送走女孩后,徐图一转身,就被汪如芳带到角落里去批评了,怪她没按程序办事,很有可能被其他病患或家属投诉。
徐图照旧不停认错,但那天却鬼使神差地在认完错后,补充了一句: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我就把人带去医院外面,别人就找不到话说了。
汪如芳当场气得语塞,黑着脸让她写检讨。
但这一次,她只写了辞职信……
“老林,趁热吃。”
收起回忆,鸡蛋也剥好了,她不露声色地递给林墨言,便去打扫房间了。
等到她扫完地,又拿起拖把拖地时,发现林墨言已经收拾好厨房,在书房里画画了。
她好奇地朝里面瞄了一眼,就见到了满屋子的梅花国画,虽然都是水墨画,但风格不同、形态各异,足见林墨言的绘画功底。
听说老林是咱们这儿小有名气的画家。
她在心里嘀咕。
看着林墨言挥毫泼墨的背影,徐图展颜一笑,“照顾老人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