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图沉默了，感觉脚下的步伐忽然变得很沉重，怎么都迈不开，走了半天，还没走出这个待拆迁区域。
两旁是破旧的高矮楼房，斑驳的墙体和布满厚尘的窗户桴鼓相应，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住在里面。
一日不拆迁新修，一日就会破败下去，但至少不像姑婆的身体，看不到什么希望，总还有点盼头。
“徐图，你还在听吗？”
那头见徐图半天不啃声，还以为断线了。
徐图忙道：“在！”
“麻烦小白哥具体说说我姑婆的检查结果。”
“没问题。”
随即，那头响起了鼠标按动的声音，“有寄生虫感染和寄生虫卵的情况，白细胞增多明显，存在肠道炎症或感染。脂肪含量过高，怀疑存在胰腺功能不全、胆道堵塞等问题。”
“你姑婆的问题挺复杂的，虽然没法就我这个检查说明她…总之，以我多年的经验来看，还是多让家里人陪陪她吧，你这边呢，应该知道怎么护理，这方面你比我专业。”
“我明白了，谢谢你小白哥。”
徐图道谢后，挂了电话。
其实从大表姨提到姑婆反复意识不清的情况来看，徐图就已猜到一些。
姑婆和钱奶奶的情况不同，钱奶奶虽然也是病后出现的老年痴呆症状，但钱奶奶的身体状况较为良好，关键她没有瘫痪在床。
根据徐图以往护理老人的经验来看，像七八十岁的老人，一旦摔一跤，又瘫痪在床，短则半年，长则两三年，可能就会离世。
她奶奶就是瘫痪一年后去世的。
因为摔跤对老年人来说是一种严重的健康风险，尤其当摔跤导致骨折或其他严重伤害后，老人的身体情况可能会急剧恶化，最终走向死亡。
具体原因分几种，一是身体机能的下降，比如老年人的骨骼密度和肌肉力量会随着年龄增长而减弱，摔跤就极易导致骨折和关节损伤，长期卧床则会进一步影响身体健康。
二是免疫力的下降，瘫痪造成长期卧床，容易使得老人引发感染及并发症，如肺炎、褥疮等，而这些并发症又会加速身体的衰弱。
三是心理影响，长期卧床会让老人从无所事事到压抑，再到绝望，最终失去对生活的希望，从而间接影响身体的健康。
所以有些瘫痪老人能活得相对久一些，不是身体更好，而是心理较为健康。
“姑婆的心理健康……”
徐图仔细回想着这两日和姑婆的相处，感觉她的心理状态远比离世前的奶奶要好，不过时间长了，还是容易陷入绝望的境地，尤其周围的环境还不太好，儿孙们也不能长期陪伴左右。
环境没法改变，但后者努把力也许能得到一些改善。
想好后，徐图没有回家吃饭，而是直接来到那家专卖老年用品的商场吃了个快餐，就走进店里挑选起轮椅来了。
“小姐姐，又是你！”
一名女店员早就跟徐图混熟了，谁叫她前后来这里买过四根拐杖，还有别的一些老年用品，算是老顾客了。
徐图笑着向她挥了挥手，“我想买一把方便上下楼的轮椅。”
女店员问：“是老年人用还是其他需要轮椅的人士？”
徐图随即把姑婆的情况告诉了她，还详细说明了对轮椅的要求。
女店员了解后，向她推荐了三款方便上下楼的轮椅，巧的是，其中一款正是林画当初试坐过的，这让徐图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旋即买下了那一款。
等待同城跑腿期间，徐图给林画拨打了视频通话。
“哟！这么快就想我了？”林画接得很快。
徐图笑着说：“你这么快就接起来了，看来今天不忙。”
林画将手机镜头转向一旁，“雪停了，暂时没再出现电力故障，也许我很快就能回家了。”
“好厚的雪啊！都可以堆雪人了。”徐图第一次看到那么厚的雪。
林画笑了，“雪人我都堆腻了。不过你想看，我可以拿上工具马上给你堆出一个。”
徐图说：“你堆好了拍张照发我吧。”
林画点头，“有机会带你过来你自己堆。”
徐图撇撇嘴，“就是不晓得什么时候才有时间，姑婆这边，我自己给自己延长了1个小时，觉得2个小时根本忙不过来。”
“姑婆很难照顾吗？我看她挺好呀！”林画疑惑。
徐图苦笑，“昨天我也跟你想法一样，觉得姑婆只是瘫痪了，没什么其他大问题。”
“可她的问题其实挺严重……”
林画皱起了眉，“那她现在能说能笑的，算是…回光返照吗？”
徐图摇摇头，“也不算，她的意识障碍是反复出现的，没犯病的时候，跟正常情况差不多，这点和钱奶奶不同。”
“她的问题在于，瘫痪不只是影响了她的生活，也造成了其他问题。”
“有句不太好听的话就是，老人瘫痪后基本活不长。”
林画的表情更加凝重了，“也就是姑婆可能……”
徐图颔首，“我准备对她进行临终护理了。”
“已经到这么严重的地步了？”林画愕然。
徐图解释：“字面上的临终护理是指协助解决老人临终的身体需求，以及在老人过世后进行尸体料理和终末消毒，但广泛的含义是指在老人即将步入生命尽头前，对她进行尽善尽美的呵护，尽可能让她过得开心，没有遗憾。”
“就像魏嬢嬢一样。”
林画懂了，而后问道：“那姑婆现在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徐图挠挠头，“可能…大概…是想再看到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吧。”
“难度挺大。”林画直言。
“别说一大家子人团聚了，恐怕光是你姑婆那一支的儿孙们想聚在一起都不太容易吧。”
“是呀，只能再想想办法吧。”徐图拨了拨刘海。
“诶…你妈妈呢？可以让你妈妈多去陪陪她呀，反正她不是太忙嘛。”林画提议道。
“呵呵。”
徐图干笑了一声，“我妈平等地讨厌每一位亲戚。”
……
“妈，你最近忙吗？”
夜里回到家，徐图抱着咩咩走到正在看电视的余秀芬身旁坐下。
余秀芬瞥了她一眼，说：“老样子，小宗有活过来就接接，没活儿就四处转转，捡些可‘再生’的就玩偶回来加工。”
“再生？”
这个词让徐图哑然失笑。
“咋了？”
余秀芬转头看向她。
“咳！”
徐图抓了抓脸颊，“明早没事的话，你要不要跟我一道去看看姑婆？”
“不要！”
余秀芬断然拒绝，继续看电视了。
徐图憋着嘴垂下了头。
我就晓得！
“老辈子里面，我最讨厌她。”
少顷，余秀芬又冒了一句。
“为啥呀？我感觉姑婆挺喜欢你的。”徐图不解地看向她。
“她喜欢我？”
余秀芬咄咄怪事。
紧跟着，她就睨了一眼徐图，“你少瞎掰了，她要是喜欢我，当年就不会把我给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