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闲习惯了,宋昭竟觉得这样的日子还不错。
不去深究那些阴暗的心思,陈肆真的是一个,非常顾家的男人。
每天按时按点回家,陪宋昭看书、学习种花,每晚换着花样给她做夜宵。
宋昭的活动范围,也已经从自己的房间,到整座宋家豪宅,到后花园,再到宋家地界之内的所有地方。
陈肆根本受不了她的撒娇、勾引,底线一退再退。
宋昭唯一担心的是,自己长胖了!
或者说,陈肆给她制定了非常规律的饮食,和营养多样化的菜谱,故意在给她养肉。
晚上洗完澡,宋昭站在衣帽间的落地镜前,隔着睡衣捏自己小肚子上的肉,回头看身后的男人。
“我真的不能再胖了,夜宵取消吧。”
陈肆就站在她身后,身上还是工作时的白衬衫,纯黑色西装裤,手腕上带着块收藏款的手表,挡住了腕内的疤痕。
如今,他工作的穿搭,都是宋昭给他搭配的,她实在是看腻了他总是一身纯黑,跟乌鸦精似的。
不过他就算穿着白衬衫,也掩盖不住那由内而外的沉冷气息。
现在宋氏,只要他一出现,员工们自动退避三舍。
听见宋昭这话,陈肆伸出手臂,温热的手掌从她的侧腰抚过,不紧不慢地摩挲至另一边的侧腰,直到将她整个人揽进怀中。
他将下巴放在宋昭肩上,看着镜子里的身影,皱眉道:“你之前太瘦了。”
“这样就很好。”
过去,他眼睁睁看着宋昭日复一日的越来越瘦,却只能忍受着煎熬的绝望。
现在她就在他的身边,但他仍是后怕。
宋昭眉毛轻轻扬了一下,认真地打量镜子里的自己,居然突然觉得有点陌生。
就脸色来说,看似没有太大的变化,因为过去她总是无法发泄心中的狂躁,让她脸上有种气血很好的视觉误差。
最大的变化,是她的双颊,还有身材上,丰盈了许多。
这样的变化,并没有影响她的美,甚至比过去更美,更有种容光焕发的吸引力。
像太阳底下,闪耀着珠光的珍珠。
宋昭点头:“是还不错,不过……”
“不能再继续胖下去了!”
虽然她不追求以瘦为美,但胖了同样不好,无关美丑,对身体不好。
想到这里,宋昭莫名笑了下,她竟也生出了,珍惜身体健康的想法。
陈肆沉思几秒:“那我研究一下不会令人发胖的食谱。”
宋昭从镜子里,看了眼身后的男人。
他在她肩上,一动不动地看着镜子里的她,如深渊般漆黑的双眸中,染着浓郁的着迷。
就好似宋昭,是让他解瘾的药,也是让她成瘾的毒。
放在她腰间的大手,漫不经心地抚摸着她的小腹。
“等等!”
宋昭脑子里突然电火石花,不自觉眯起美眸,看着镜子里的男人:“明天我们去趟医院。”
话音刚落,她清晰地感觉到男人手臂顿了一下,随即微不可查地收紧了几分。
宋昭冷冷地笑了声,转身,抬手用力拧陈肆的耳朵:“感情你又在跟我耍心眼呢?”
从她回国开始,他们的每一次,都没有戴套。
最开始,宋昭其实很抗拒。
一方面是心里消极的声音在控制她,另一方面,是她真的很害怕有自己的孩子。
她知道,妈妈对她那样的扭曲教育,是被杨老爷子的重男轻女所刺激。
所以,宋昭害怕,自己也会被她妈妈所影响,用同样的教育方式,去对待她的孩子。
然而陈肆嘲讽她,她都敢用将宋氏拱手让给外人这种办法,来报复她妈妈。
为什么会觉得,她会用她妈妈的方式对待孩子。
如果她想报复,就不可能再做她妈妈同样的事情,而是偏偏要与她相反。
宋昭被他说动了,正好也为了稳定陈肆的安全感,就随他去了。
但偶尔她一个人的时候,被压抑已久的心底,会控制不住地隐隐期待。
她的确想知道,用与她妈妈截然不同的方式去,教育一个孩子,会让她多么地兴奋。
只是,因为她的心理状况,影响到生理上的激素,她的身体一直没反应。
宋昭渐渐把这事情抛到了脑后。
陈肆顺着她的力道低头,抿着唇,做最后的挣扎:“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宋昭不咸不淡地“哦”一声,松开手,淡淡地道:“听不懂?那明天去医院,如果检查出有了,那就拿掉,能听懂吗?”
除了她刚回来,陈肆就再也没提过生孩子的事情,说不定就是为了让她刻意忘记这件事。
什么时候有了,等她发现的时候,都来不及了。
心机重重的狗东西。
闻言,陈肆倏地收紧手臂,瞳孔紧缩,嗓音阴沉得可怕:“你休想!”
这段时间,他的确每日都在不安的煎熬里,的确想要用孩子来绑住她。
即使他知道,她做下的决定,就算有孩子,也不会改变什么。
但就算是渺茫的希望,也足以让他疯狂地追逐。
其实中途如果宋昭要求做好措施,他仍旧会无法拒绝她,可是她没有。
这让他忍不住激烈地去猜想,她是不是也想,她是不是真的不会消失了。
同时,也会想,她是不是不在意,才无所谓戴不戴。
这种两面性的可能,无时无刻都在拉扯他的神经,无时无刻都沉浸在既兴奋又痛苦的油锅里。
每天晚上,做之前,他都会小心翼翼又忐忑地观察宋昭的神色,只要她提出要求,他就算不情愿,也会顺应她。
可是每一次,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时间久了,他的习惯变成了,每晚睡觉都将手掌放在她的小腹,小心翼翼地丈量。
在他精心的调理下,宋昭身上虽然长了一些肉,但小腹依旧平坦,甚至有细微的线条。
直到有一天晚上,他没再摸到这些线条,简直让他兴奋得头皮发麻,放在她小腹上的手掌,也在压抑不住地轻颤。
可这一刻,居然听到她说,要将它拿掉。
就像臆想多日的美梦,突然破碎。
陈肆箍着宋昭依然纤细的腰肢,下颌崩得极紧,浑身都在发颤。
那浓稠阴沉的眼底,好似已经计划好无数种,控制宋昭的方法。
但他很清楚,无论哪种方法的结果,都是他的妥协。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是极端地卑劣、扭曲,偶尔想起已经去世的父母,甚至会觉得愧对于他们的教育。
可是现今,他什么都没有了。
他只要她留在他身边,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宋昭静静地看着他,半晌,轻轻叹了口气,很是无奈。
她垫起脚,在陈肆的唇角亲一口,轻声笑道:“我怎么觉得,你比我病得还要重?”
陈肆英俊冷沉的脸庞紧绷,直勾勾地盯着她,目光就像一道锋利的刀刃,残忍地将宋昭钉在原地。
宋昭又亲了他一下,笑道:“你觉得,如果我不愿意,我会允许你在这种事情上,不做任何措施?”
话落,她脸色又倏地一冷,一巴掌扇到他脸上:“还是说,你觉得我真的会因为你那些手段而屈服?”
“我在你心中,就这么窝囊?”
宋昭不轻不重的一巴掌,让陈肆像条冷不丁被踹了一脚的疯狗,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神情懵懵,失去了所有的攻击力。
好一会儿过去,陈肆仿佛才从她的话里回过神,遏制不住的狂喜潮涌而来。
他一改刚刚的反派模样,犹如被驯服的狗,乖顺地垂下头,薄唇讨好地在宋昭颈边磨蹭,低声地道:
“没有,我没有那么认为。”
“我只是……害怕。”
宋昭脸色缓和,抬手摸了摸他脑袋,随后垫脚,搂住他的脖子,温柔地道:“明天我们去医院。”
“我也很想知道,我能不能,彻底的摆脱她。”
“能不能用与我妈妈完全相反的方式,去教育我们的孩子。”
陈肆闭上眼,好似有什么尘埃落地。
那原本疯狂的兴奋,狂躁的不安,反倒都平静下来。
就像踩在悬崖上的脚,终于落在了实地。
他深深埋在宋昭的脖颈,只有滚烫、粗重的呼吸,没有改变。
宋昭用指尖挠了挠他的后颈,用略显轻快的声音说:“教育孩子的时候,如果我有什么控制不住的行为,你可要看着我。”
陈肆深深吸了一口她的气息,低声地道:“好,我都听你的。”
次日,陈肆陪着宋昭,一起去医院。
检查结果出来,没有意外,的确有了。
已经两个多月,算时间,就是宋昭刚回来,在医院里那次。
诊室里,陈肆的眼神始终紧紧盯着宋昭,眸底掩藏着小心翼翼,以及浓郁的焦躁。
尽管昨晚宋昭已经安抚过他,但他还是控制不住地不安。
因为,只要是宋昭说出口过的话,他就会记在心上。
她说过,要拿掉它。
此时此刻,陈肆已经分不清,宋昭说的安抚,到底是出于真心,还是在迷惑他?
医生看着检查单,震惊地看了眼宋昭和陈肆。
宋董居然有了,孩子是谁的?
毕竟,在外界,名义上陈肆和宋昭,还是姐弟。
他想不到是陈肆。
宋昭没有解释,只微笑着对医生道:“还请保密。”
“是是是。”
这是宋氏的医院,事关宋昭的事情,医生当然不敢乱传。
一直从医院出来,陈肆浑身紧绷的肌肉,才得以放松,随即丝丝密密的麻意,瞬间从四肢百骸渗透出来。
体内的热血在沸腾,是激烈的兴奋。
坐到车上,宋昭将各种检查单塞给陈肆,眼尾轻扬,撩了他一眼:
“还不错,这么久没反应,我都以为你不行呢。”
要是放以前,宋昭肯定不敢这么刺激陈肆。
年轻男人真是……太可怕了。
回国这么久,除去最近一段时间,他们几乎是每一天都做,全然没有停歇过。
宋昭觉得,在陈肆养猪似的养法下,她只是变得丰盈一点,都是因为晚上运动的足够多。
她甚至有些感谢这个孩子,将她解救于水深火热。
这孩子要是再不来,她是真的又想跑了。
但这会儿,陈肆根本不会被这种话刺激到。
他抓着宋昭递过来的检查单,五指一再收紧。
逼仄的后座车内,响起纸张被捏出的声音,以及骨节用力到极致,发出的轻响。
陈肆盯着手里的单子看了会儿,突然倾身过来,将宋招搂进怀里,薄唇落在她的额头,一寸一寸,吻至眼睛,鼻尖,嘴唇。
宽大的手掌按住她的肩膀,但并没有用什么力气,就像唇上的吻一样,温柔,又温情。
宋昭靠在后座,始终看着他,任由他亲吻。
直到,陈肆俯身,隔着裙子的布料,小心翼翼吻在她的小腹。
顷刻,他微微起一点身体,目光紧紧盯着宋昭的小腹。
他的喉咙发紧,低沉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可置信:“这里,是我们的孩子?”
宋昭抬手放在小腹,笑笑:“难不成一孕傻三年,傻的是爸爸?”
说起来,人类身体的激素,真的很奇怪。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心情变得平静起来,那些暴躁和抑郁,好似都在逐渐远去。
原本她以为,这是她在慢慢好转。
现在想来,说不定是这个孩子带来的。
或许,他/她,真的将会是他们两人的救赎。
陈肆回神,低声喃喃:“对,我要当爸爸了。”
“我要当爸爸了。”
他再次低头,温柔的吻落在宋朝的手背。
这里是,他们的孩子。
车子启动,陈肆特意交代司机:“开慢一点。”
甚至把车窗摇下来,担心宋昭会闷到。
宋昭无语:“外面全是车尾气,想让让你孩子闻什么?”
陈肆又立即把车窗关上,抿唇道:“对不起。”
顿了几秒,他低下头,诚实开口:“我有点紧张。”
宋昭噗呲一下笑出来。
她使坏地用肩膀撞他,故意拖着音调:“策划这么久,到头来,怎么还紧张上了?”
“不是说,我怀上了,让我揣着的孩子,我们三一起去死吗?”
听见她肆意的笑声,陈肆薄唇抿得紧紧,耳根子通红,却又冷冷地瞪她:
“不要说这种话,不吉利。”
宋昭看着他,唇边挂着笑意,目光突然悠远起来。
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成长为沉稳、强大的男人。
但在这一刻,她好似看见了,当年在操场跑道上的少年。
他应该永远意气风发。
而不是像一头随时都有可能发疯的疯狗。
然而,他们谁都没有发现,刚刚车窗降下的那分钟……
旁边车内的男人,将他们的一言一行,尽都收入了眼底。
那凉薄的桃花眼,瞬间涌现出疯狂的嫉妒,与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