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周玉萍、申锻炼等人先后发表看法,基本都同意秦阳的建议。
陆捷看在眼里,虽然无奈,却也只能听从,对财政局长谷俊林道:“你回去看看县财政上还有多少活钱,筹措一下资金,等……”
谷俊林不等他说完就叫苦道:“县长啊,这都年底了,过几天就是新年,本年度的财政预算早就花完了,现如今一万块都拿不出来啦。”
陆捷对此尽管有些意外,却也并不失望,因为他本来就不打算赔偿储户们利息,眼下县财政没钱,那正好不用赔了,至于储户们会持续跑去政府门口闹事,那就让他们闹去呗,谁叫他们贪小便宜,把钱存到郭正茂那去了?这就叫自作自受。
薛冰却比陆捷头脑更清醒,更能认识到持续性群体上访的危害性,也是决心要杜绝这一不安因子的,因此瞪着谷俊林斥道:“你这个县财政局长是干什么吃的,啊?连一万块都拿不出来?县里需要用钱应急了,你却连一万块都拿不出来,你这是打我们的脸呢还是打你自己的脸呢?我们要你这个财政局长还有什么用?”
这番话说得很重,但很有道理,一众常委纷纷用责备的目光凝注向谷俊林。
谷俊林先被薛冰严厉批评,眼下又被众常委盯视,心里既羞惭又窘迫,面皮涨红到了耳朵根,忙起身认错道:“书记你批评得是,我刚才那句话有些想当然了,我这就回局里,一定想方设法把这笔钱凑出来。”说着就要走人。
薛冰瞪着他道:“先别走,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呢。”
谷俊林只得又坐了回去,余光留意到薛冰一直在瞪着自己,赶忙保持好正襟危坐、认真听会的坐姿,活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
薛冰将冷严的目光从他脸上收回,转移到陆捷脸上,道:“现在说第一个问题,陆县长你先谈一下想法。”
陆捷还想把秦阳推出来挡枪,道:“秦阳不是还没说完呢嘛,让他继续说吧,咱们先听听他的看法再说。”
薛冰怫然不悦,盯着他道:“秦阳是县长啊还是你是县长啊,啊?遇到难题你怎么就会往他头上推?我刚才就想说你了,这么大的事情,完全是你们县政府的责任,结果你们什么都不做,只会提请开会推到整个班子头上!现在要你给出具体问题的解决办法了,你又往秦阳头上推,有你这么当县长的吗?”
这番话极其严厉,不亚于是一颗重型炮弹,狠狠砸在陆捷的脸上当场爆炸开花,把他那张脸完全给撕碎了。
众常委听后全都心惊不已,怎么着,薛冰这个书记是要跟陆捷这个县长彻底闹翻了吗?好家伙,都当面训斥他两回了,且一回比一回话重,陆捷就算是脸皮再厚、脾气再好,这回怕也要忍不住了吧,肯定会跟她干起来吧?
谷俊林眼看薛冰训陆捷如同训孙子似的,刚刚还因被她斥责而紧张害怕的心,竟产生了几分幸灾乐祸:“县长又怎样,还不是一样被这位美女书记随便训斥?既然如此,那我先前被她训斥也不算什么了。”
秦阳则是暗暗好笑,心说陆老贼你这是活该,从一开会你就各种消极退缩,会议进行了这么久你还是这种惫怠态度,根本没有半点县长风范,也不怪师姐她骂你。
一刹那间,不知道有多少道视线同时打到陆捷身上,虽然会议室里没有聚光灯,但他现在的效果就跟头上被打了一面聚光灯似的。
作为当事人的陆捷,早已怒火中烧、气冲斗牛,连杀了薛冰的心都有了,别说他现在是代县长,就算是他以前当副书记的时候,都没被谁如此冷酷无情的斥责过,现在薛冰的举动无啻于是当众狠抽他的脸、强扒他的皮,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要是都能忍,那他这个县长的威信将会大大降低,还会间接影响到盟友的信心,权势将会迅速缩水,以后就会成为砧板上的肉,任由薛冰欺压了。
因此在短暂的沉默过后,陆捷啪的一声拍了桌子,霍地起身,指着薛冰喝道:“薛冰你给我注意你的用语和态度!我陆捷不是你薛冰的下属,要训也是市领导训我,还轮不着你来训我!”
众人虽然都已料到他会发脾气,但也没想到他会大发雷霆,拍完桌子还不够,还起身指着薛冰的脸来了一顿,都是又惊又怕,真怕二人就此吵将起来,将好好的会议气氛破坏殆尽。
薛冰立时寒着脸做出反击:“说我训你?我哪句话训你了?是你心虚理亏才那么以为的吧?你也少拍桌子,桌子是给你开会用的,不是让你发脾气抖威风用的!”
这两句话陆捷无言以对,只能继续驳斥她之前的话:“我让秦阳发表看法,是在广泛听取意见,是在给他展现才能的机会,哪里不对了,啊?难道作为领导,连听取下属看法的权力都没有了吗?还说我把问题推到他头上,这只能说你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薛冰冷冷地道:“我不跟你作口舌之争,你最好赶紧坐下来继续开会,要是不想开会就明说,我正不想理你们政府这个烂事儿呢。”
此时要以陆捷的脾气,是真想甩给她一句“那你就别理了呀”,但又有求于她,希望她能帮忙解决这个事件,因此只能忍气吞声的坐了回去,为了维护自己的脸面,又多说了一句:“我一直都很尊重薛书记你,希望你也能尊重一下我!”
这话一说出来,就显得是薛冰理亏了,像是刚刚欺压过他似的。
薛冰自然听得出来,却也懒得理会他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小话术,冷淡的道:“陆县长你说说吧,第一个问题怎么解决?”
陆捷语气硬梆梆的接口道:“没法解决,总不能让县财政出资赔偿储户们的损失吧?几千万县财政哪里拿得出来?我还是那句话,此案是郭正茂的个人犯罪行为,跟公司、中心和政府都没有任何关系。而且那帮储户是为了获取高额利息才把钱存过去的,是他们的贪婪心理在作怪,如今钱被骗走了也怪不得别人。”
秦阳插口道:“县长你要这么说,那真要是出现了这个情况,几百个储户得不到赔偿,他们天天跑政府闹事去怎么办?”
陆捷很是滑头的道:“这种情况只是假设,未必会真的发生,等真发生了再来讨论也不晚。否则要是没发生这种情况,我们现在不是白白浪费时间和脑细胞吗?”
这话说出来,陆捷急需盟友的附和,否则会显得话语没有份量,于是看向张鹏和申锻炼,用眼神示意他们附和一下。
张鹏这两天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自己被市里清算,根本没心情参与讨论这个事件,所以一直都没发言,但现在见陆捷看过来,念着他帮自己在市委书记高红光那里求情的恩情,只能开口附和道:“对,现在讨论起来有点为时过早,等真发生了再说吧。”
申锻炼已经被秦阳收服了,从此以后要站薛冰,哪还敢帮陆捷说话,因此假作没看到他的眼色,低头凝思。
陆捷也不好出言提醒他,只能看向欧阳文妤,心想我帮你找了一座独立的办公楼,你总该向着我吧?
欧阳文妤也担心薛冰一下压倒陆捷,那自己就失去了存在感,以后只能是听任薛冰差遣的一个普通纪委书记,在青山县成不了什么气候,因此先扬后抑的说道:“也不能说现在讨论这个问题是为时过早,因为书记是在未雨绸缪,是在考虑全局,这一点值得我们所有人佩服和学习。但如果大家现在都没什么好主意的话,那倒不妨暂时搁置,反正事情也还没发生呢,等大家想到主意了,再回来讨论也不晚。”
秦阳听后暗暗叹气,这个小女人啊,总是想搞两边平衡那一套,好借机谋利,可她就瞧不出来嘛,陆捷已经开始失势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垮台,她现在还在玩骑墙那一套伎俩,那最后只能落个不被薛冰所喜。
果不其然,薛冰当场质问欧阳文妤道:“文妤同志,你既然知道我在未雨绸缪,那为什么还不借着这次会议商量出一个好办法来,还想拖到以后再开会讨论?我们哪有那么多时间总是开会?谁又能保证到时就能想到好主意?”
欧阳文妤没想到她连自己都不放过,开始对准自己开炮,暗暗心悸,也很后悔,为什么要帮陆捷说话,这下可是撞在她枪口上了,也不敢辩驳,讪讪的垂下了头。
秦阳将她这副情状看在眼里,再次暗叹,玩弄权谋,必被权谋反噬,这么简单的道理她就不懂吗?
陆捷帮欧阳文妤说话道:“那也比现在大家都拿不出主意好吧?”
薛冰理都没理他,环顾众人道:“大家谁有什么好主意吗?”
众人纷纷摇头,因为陆捷已经放话说县政府不打算赔偿储户们了,那就没有第三方机构能够做出赔偿了,谁又想得出主意来?
“没有的话,我说一个,大家看看行不行。”
薛冰凤目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说道:“县政府一点都不赔偿,肯定是说不过去的,储户们也肯定不干,但如果全额赔偿,确实又没有相应财力。那能不能赔偿一部分,这方面可以参考银行倒闭的赔偿标准。如此既体现出了帮他们解决困难的诚意,又不至于自己太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