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大约六点的时候,是白茶他们戏院排的最后一场戏。
而等谢霖鹤处理完事情时,已经七八点了。
小轿车上,他懒散的看向窗外,却看到了依旧灯火通明的戏院。
鬼使神差的,从前不爱听戏的谢霖鹤又一次想去看戏,
“停。”
于是,在意识清醒依旧清醒时,谢霖鹤又一次走进了戏院。
但这次不巧了,他方进戏院,高台上的戏已经即将落幕。
谢霖鹤没有走进观众席,而是远远的站在后面,遥遥的看向高台。
白茶是戏台上的统治者,每每演一场戏,她都仿若是故事中的人真切的跨越了时间的长河站在戏台上用那或带着悲切哀怨、或带着青涩喜悦、或带着孤寂愁苦的戏腔诉说着一场场故事。
哪怕谢霖鹤是从快结尾处看,哪怕只听白茶几句跌宕起伏的戏腔都能轻易的被她带进其中。
这次排的戏是比较俗套又百看不厌的负心汉的桥段,结尾部分是负心汉受到惩罚,最后以一句被抛弃的糟糠妻的一句独白结束戏曲,
“缘何人心易变?缘何山盟海誓如烟?难不成世间真情都有个期限?”
微哑的戏腔随着悲调的音乐一起响,戏曲缓缓落下序幕。
等戏班子的人收茶资的时候,谢霖鹤才抬脚向后台走去。
谢霖鹤一进来,就看到白茶拿着茶壶仰头灌着凉茶。
谢霖鹤进来,一室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默默散了。
谢霖鹤自若的在白茶身旁的木凳子上坐下。
他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白茶,白茶嗓子干哑,一下台就咕噜咕噜灌水,此刻还是一身戏服。
平常谢霖鹤还不觉得,但此刻她身上的戏服都还全着,谢霖鹤总觉得她一举一动都带着韵味,带着独一无二的艺术感。
艺术感,谢霖鹤反复咀嚼这几个字,他黑眸看向终于喝够了水放下茶盏的白茶。
如今时局混乱,倒让他这种粗人也和这种高雅的艺术沾染上了关系呢。
白茶很自然的脱掉外层的戏服坐在镜前卸妆,繁杂的头套卸下,浓重的妆面卸下,她一点点在谢霖鹤面前露出了原本清丽的模样。
唇擦去涂抹上的艳丽,她有些苍白的唇色露出,而脸上也带着一丝病容和疲累。
“病了不休息几天?”
“也好的差不多了,一日不唱戏我就心痒痒的。”
谢霖鹤没什么特别热爱的东西,很难理解白茶这种对戏曲纯粹的热爱,不过他也并不会对白茶带病仍然上台的事有什么评价。
两人实在是也没什么话可说的,一个是唱戏的,一个少帅,共同话题其实少的可怜。
两人待在一个室内,白茶卸妆,谢霖鹤无聊的哼唱,却不自觉的哼起,“缘何人心易变?缘何山盟海誓如烟……”
他无意识的模仿白茶台上的戏腔,指骨敲在椅侧打着节奏,白茶静静的听着。
内行人的眼光来看,他唱的并不专业,只刻意模仿着她的戏腔,连那些哀怨的情绪都没带上。
但他的音色好听,刻意尖了些的声音也依旧好听,是个妥妥的音色流氓。
那几句戏腔在他嘴里换了个味道。
他像是只记得那几句,又循环了一遍,“缘何人心易变……”
他刚唱了两个字,白茶的声音也加了进来。
男女和声,这两句带着些别样的情绪。
这个时候白茶还没意识到什么问题。
但有的时候,一两句或歌词或戏曲或哼唱的节奏会像是流氓一样入侵大脑,只要一松闲,嘴巴无意识的张开就是那两句。
和白茶回去的路上,谢霖鹤只要一哼,就是那两句,“缘何人心易变……”
连一向喜爱戏曲的白茶都听麻了,她决心怎么着也要把‘缘何人心易变……’给换了。
于是她灵机一动,粗着嗓子唱了两句,“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红脸的关公战长沙,黄脸的典韦白脸的曹操,黑脸的张飞叫喳喳……”
她唱了两遍后就若无其事的停下了,好像方才也只是瘾上来了唱两句。
然而等下一次谢霖鹤下车时又无意识的哼唱起来时,那‘缘何人心易变……’赫然变成了‘蓝脸的窦尔敦……’
白茶没忍不住偷偷弯了嘴角。
谢霖鹤暼见她偷笑的动作联想到她车上似是随口唱的那两句,几乎一下就意识到她的小心思,‘蓝脸的窦尔敦’才停下,下一句熟悉的‘缘何人心易变……’就又接上了。
白茶的笑脸一下垮了,她的耳朵一路上都要被这两句话磨出茧子了。
而这下谢霖鹤笑了。
……
每月逢三七谢霖鹤要陪谢大帅吃一顿晚饭,今天正好是初三,谢霖鹤在谢大帅那院陪他吃饭,而白茶在他院里吃。
谢霖鹤吃的差不多了,懒洋洋的揉着肚子时,他不自觉的又哼了两句,“缘何人心易变……”
一想到这他又想起了今天下午白茶一下垮着的脸,连这几句哀怨的戏曲都变得格外有趣起来。
谢大帅寻着那两句散漫的戏腔瞥了谢霖鹤一眼,嫌弃的问谢霖鹤是不是痴呆了笑那么傻。
谢霖鹤摸了摸自己的唇角,才发现自己还在笑,两侧的酒窝还在凹陷下去。